第64章 第 6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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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覦眼神溫暖。

忽記起本草有言,櫻者,穎如瓔珠,故名櫻,花白繁如霜,先百果而熟。

男人垂眼落在女孩簪玉的烏黑發頂。樹不甚高,三月熟時須守護。

搶食了冰酪精華的簪纓有點不好意思,見他半晌不語,「小舅舅在想什麼?」

在想,著藥典的人不務正業,竟也作此靡麗之辭。衛覦收回視線隨口問,「單給我備的?別人都吃過了嗎?」

簪纓笑說:「都有的,這個是特意給小舅舅留的。」

衛覦便不語了。

慢慢吃完一盞酪,他告訴簪纓要去江乘縣一趟。

簪纓這才知道小舅舅擬去拜訪顧公,回府原是換衣裳的,忙起身相送,又有些懊惱自己,「我是不是耽誤小舅舅事了。」

「是啊,欠我一顆櫻桃。」衛覦邁出門前回頭,「下回補我。」

他出門後,經過徐寔的房門,問軍師要不要一道去顧氏別墅。徐寔笑回,「明知是挨罵去的,主公請自便吧。」

衛覦也不勉強,一徑去了。

雙手互插袖管的中年文士坐回案前,他麵前的書案上鋪著一張南北軍勢輿圖,羊皮圖上頑童胡鬧般零亂布著幾顆黑子,徐寔低頭陷入沉思。

東堂抱廈,腳踝已上過跌打藥的沈階同樣手托著一張地圖,鋒目如漆,久久不語。

狄華軒,檀家父子對席而坐。

聽說了衛覦有意北伐的檀棣愁眉難展,問他兒子,聖上同意大司馬之請有幾分可能?檀依搖頭,檀棣便搓著自己圓潤的臉蛋子道:

「我看又要不太平了,那三吳水路漕運,本是留給纓丫頭做嫁妝的,你看她那偏心眼的模樣,真若開戰,要她不聞不問隻怕也難。為父想趁眼下把這方麵和老杜交接個手,等唐氏能順利接管過去,交到阿纓手裡,我便也少了點愧疚。」

三吳首富是個說乾就乾的個性,言罷便定下,「我明日便回吳興主事。你和阿寶在這好生陪著阿纓。」

檀依看著鬢邊已生銀絲的義父,道:「碼頭漕運派係多,瑣碎更多,我與阿父同回,幫著阿父料理。」

檀棣有些意外地看著大兒子,「你舍得走?」

「她要的原不是風花雪月。」檀依微微笑了一下,溫潤掩蓋了黯然,「若能幫她分些憂,那也是好的。」

北伐之議一經傳出,引發朝野爭論,廣納名門學子的太學更不能免俗。

在滿是玉冠烏發的年輕太學子弟中,卻有一個白發如雪之人格外顯眼。哪怕淪為整理文籍的末流小吏,坐在角落草席,也惹得來往的太學生頻頻側目。

有好事者不懷好意地上前問他:「小子向傅博士請教,南朝應不應當在此時北伐中原啊?」

一言既出,哄堂大笑。已被黜落博士頭銜,身居九品的傅則安銀絲垂鬢,身穿泛舊九品公服,微微佝僂地咳了一聲,滿身沉沉暮氣。

唯獨那張皮囊俊逸如舊,甚至因為染了落魄氣,透出幾分落拓灑淡。

從前嫉妒他靠著家中裙帶與太子出入同止的太學士,一見傅則安這張還剩下幾分風韻的臉,更加來氣,人都廢了,還裝著高人風範做什麼!

反正傅則安背後已無靠山,便惡狠狠笑道:「怎麼不說話?從前做我等先生時,在上席侃侃而談不是很自得嗎?想是被大司馬狠狠教訓了一通,便苟如蠅犬了?啐,曾認你這首鼠兩端虛偽之人做先生,真是我大大的晦氣!」

昔日同僚懷抱竹簡猶豫地立在門扇外,沒過來阻止學生。

傅則安收回餘光,在哄笑聲中抹掉臉上唾沫,平靜道:「大司馬戰無不克,英勇如神,厲兵秣馬數年,隻待出鋒一戰。北伐,自然是勢在必得,利國利民之舉。」

發難者不可思議:「你為了舔人癰痔,臉都不要了吧?!我還分明記得你從前講孟子,說戰不輕啟,而今……哈,世上還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其他負有識見,認為北伐不利的太學生,也紛紛義憤填膺地上前斥責。

九品官身,原本便是連尚未入仕的華宗貴胄都不如的。

傅則安被圍困在中間討伐,斥聲震得他月匈肋的舊傷發作,連咳數聲,也隻是道,「勸爾曹消停些,為保自身,莫惹大司馬發怒就是了。」

這句話可算徹底激怒了這些有風骨的少年郎,他們萬萬不想被人當作是怕了誰才不敢言聲,紛紛道:

「我等豈如你一樣屈從於威權!諸位,咱們這便一同上書請命,求陛下聖察,收回成命!」

出身名門不怕天高地厚的少年輕狂,一呼便有百應,紛紛離開這晦氣的偽君子去寫奏表。

傅則安在無人處低頭,沉如死水的臉上,如願浮起一抹冷淡笑意。

他隻能幫到這裡了。

次日朝會,太極殿外寬敞平闊的廣場上,白壓壓跪倒一片人,兩千名玉袍廣帶的太學生齊齊伏闕,聯名上表天子勿啟禍端,不可北伐。

關注著朝中局勢的簪纓在府內聞之愕然。

「兩千太學生臨禦上表,反對北伐?怎會如此……」

她凝眉思索,如此整齊的行動,必是有人從中勾連,那麼又是誰在背後授意此事?

「看見了吧!」朝堂上,反對北伐最激烈的臣工立刻道,「這便是民心所向,大司馬切勿一意孤行。」

衛覦聽著猶在耳邊的震震請命聲,未向大敞的宮殿門外施舍一個眼神,寡淡的神色間浮出幾分薄戾,「北伐勢在必行,非臣子妄議朝政者,殺。」

殺太學生,自古是國運衰退的不祥之兆,哪怕暴君也要忌憚幾分。王逍忍無可忍:「衛家子莫太跋扈了!」

「怎麼了?」衛覦乜目反問。

衛十六跋扈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跋扈,君知,臣知,太學知,百姓知,江南江北都知,又怎麼了?衛家落難時,何人過問過他?而今他想做的事,又何須過問這些人。

皇帝在上首,一語不發,麵容籠罩在一層淡淡陰影裡,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他之所以容著文武群臣在太極殿吵了這些天,是因那日太子向他獻策時,說的那句——「可以用北伐一戰削減北府、世家、北朝三方元氣,好過各自勢焰高張,積攢到淩主那日一同爆發,狂瀾難挽。」

李豫是謹慎之人,對收復中原的心念不大,隻想一步步削減門閥勢力,讓晉朝國祚莫斷在李家人手上,便無愧先人了。

他也知道北伐風險不小,怕北府兵一旦北入關中,門戶空虛,江左後方的荊襄之地會出動亂。卻又是太子積極遊說:「而今王氏坐鎮揚州,謝氏坐鎮荊州,流民帥劉氏在豫州,哪一方敢亂,都要掂量掂量是否會被另兩家聯手吞食,正是似險而不險,加之南朝西門還有蜀親王鎮守,更多了層保障。」

李豫知道太子一直視大司馬為眼中釘,他的真實目的,是想調十六出京師。

可也不否認,太子所言有幾分道理。

李豫私下問過兵部尚書,南北開戰,勝負幾何。

已是官場老油子的兵部尚書含糊良久,被皇帝逼出了一句實話,單論天時地利,南三北七,若領兵者是衛覦,則可多添二分勝算。

五五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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