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大家都挺久沒見了,此時熱絡地敬著酒。
尋康前段時間剛從牢裡出來,罪名是殺人未遂。
判了五年。
在裡麵剃的寸頭現在還沒長長。
酒過三巡,人還沒到齊。有人問起他腦門上那道疤:「康哥該不會在監獄裡都和人打架吧,腦門上怎麼這麼大一個疤。」
立馬有人笑著反駁他:「你他媽還是兄弟嗎,這疤不是老早就有了。好像還是上高中那會?」
最後那句話是在向尋康求證。
後者沒說話,隻是低笑一聲。
竹簾被掀開,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
走在前麵的周橙靜看見多年未見的老同學顯得十分熱情,進來就開始挨個打招呼。
而她身後,是被周橙靜以「來都來了」這經久不衰的四個字哄騙進來的林琅。
尋康看見「罪魁禍首」了,久遠的記憶翻湧上來。
讀書那會人都挺幼稚,他喜歡過林琅一段時間。覺得這個人不光長的好看,還挺「酷」
有種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空靈感。
那雙深瞳好像看誰都缺點意思。
他也不會追人,更加拉不下臉直接告白。所以就在背地裡做些小動作。
扯扯她的頭發,拖走她的椅子故意讓她摔倒,或者撕掉她的作業然後當著她的麵扔進河裡。
她每次都是默不作聲,自己一個人收拾殘局。
直到有一天,他在回家路上被幾個壯漢拖進巷子裡毆打。
整整持續了一周。
腿骨折了,打了石膏,臉也腫了。
他骨頭硬,嘴巴更硬,家裡人問是誰打的他也不說,也不肯住院,堅持去學校,堅持不要人接。
後來帶頭揍他的那個人估計實在看不下去了,最後一次揍他的時候好意提醒了一句:「你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一睚眥必報的。」
聽那個人說,找他們過來的是一個挺漂亮的女孩子,話不多,隻是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拿給他們。
然後語氣平靜的扔下六個字:「打死了,我負責。」
第二天去學校,林琅從他麵前走過,纖細瘦弱的身體被籠在寬大的校服裡,馬尾晃啊晃。和從前沒兩樣。
安靜孤僻。
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周橙靜是個自來熟,很快就融入進去了。林琅喝了杯水,借口去洗手間,實則想去外麵透口氣。
去洗手間得經過一條走廊,在後麵的院子裡。
廊道細長,牆上掛了各種的畫。
有些是唐卡,有些是油畫。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色彩帶給人的巨大沖擊力。
林琅停下了腳步,她看著那些畫。是她喜歡的風格,也是外人很難理解的風格。
她知道,徐初陽和她的老師一樣,不理解她的畫。
但他每次都會在她完成一幅作品後,笑著扌莫扌莫她的頭,毫不吝嗇對她的誇獎。
他說:「畫的真好,我們小琅以後一定可以成為和莫奈一樣的畫家。」
這樣的誇獎對林琅來說很受用,她像是一個打完勝仗回來的將軍,看見自己的愛人守在城門下等待她。
那種感覺,讓她癡迷。
這一輩子,她隻在徐初陽身上感受到這種情緒。
他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林琅喜歡莫奈的。
在林琅看來,愛一個人的前提是毫無保留。她把自己的全部真心都剖開給他看了。
因為她愛他。
所以她從不向他隱瞞任何事情。
可他卻做不到相同的坦誠,他有太多秘密。
走廊的盡頭,是最後一幅畫。
她的畫。
那天免費送給裴清術的畫。
院子外傳來女人的哭腔:「我真的,喜歡了你很多年。」
「抱歉。」
男人的聲音緩慢響起。
像是浸了水的厚海綿,堵在人的心尖上,隻在瞬間便迅速漲大,所有空間都被海綿的柔軟給占據。
輕輕一壓,又從柔軟中滲出冰冷的水來。
延伸至四肢百駭。
溫柔刀,最是致命。
女人垂下眼,抽泣時,肩頸輕顫。
雖然看不見臉,但光是長裙之下的身段,不難猜出是個大美人。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以及細碎零星的顫音:「我就這麼不堪嗎,不堪到你連一個機會都不願意給我。」
裴清術生了一張很柔和的臉,用外婆的話說就是——慈悲相。
帥的很有距離感,可因為那些特質總是很容易讓人下意識想要親近他。
如果佛生有相,大抵就是這樣吧。
他拿出手帕,溫柔地放在旁邊的石桌上:「任何時候都不要因為別人而去否定自己,謝謝你的喜歡。」
他的聲音,總能讓林琅想起清佛寺內那個年輕住持。
清淡柔和的,對誰都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