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1 / 2)
在這樣病態的壓迫中長大,裴清術也沒有半點被侵蝕。
哪怕是一株植物,根沒有連在一起,共享同一片空氣,處在同一塊土壤裡,多多少少都是會被同質化。
可是裴清術沒有。
他仍舊成為了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愛裡長大的小孩。因為收獲了許多善意,所以他對於陌生人,也能多出一些善意來。
直到現在林琅才發現,他的童年一點都不幸福。
明明沒有獲得太多的尊重,他卻給予任何人,同等的尊重。
林琅沒再問江栩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更加沒有去問,他這些話裡幾分真,幾分假。
她陷入無邊的安靜中,仿佛從那個裴清術給她編織的美夢中逐漸清醒過來。
或許,不止是她單方麵的需要裴清術。
他也需要她的,需要她陪著他,需要她留在他身邊。
那天晚上北城起大風,路邊剛移植種栽的香樟被吹倒,橫亙在路上,道路堵塞,車輛開不過去。
到處都是汽車鳴笛聲。
裴藺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剛從圖書館出來,借了幾本專業相關的書,想著今天晚上頭懸梁一番。
裴藺支支吾吾,問她今天有沒有空。
林琅聽出了他的話裡的為難,他很少有這種不痛快的時候,像被拿槍抵著後背的人質。
「有什麼事嗎?」
裴藺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開口:「我大伯母,她想見見你。」
裴藺的大伯母,裴清術的母親。
周圍同學腳步匆匆,校廣播傳來悅耳的女聲,朗讀著不知道誰的著作。
林琅停下來,抬頭去看天空的湛藍。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
林琅也終於理解了裴清術的雅正溫潤到底是隨了誰。
她隻是安靜躺在床上,都有種內斂的柔美,原發色天生偏淺,帶了點淺棕。
周圍擺滿了各種儀器,嚴謹細致比醫院更甚。
護工和私人醫生就在隔壁,二十四小時候著。
林琅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
但也不覺得誇張,在這種家庭裡,似乎是標配。
女人看見林琅了,先是稍作沉默,然後低聲笑笑。
「你就是林琅?」
林琅點頭,禮貌的打過招呼:「阿姨好。」
她朝她招手:「靠近些,讓我好好瞧瞧。」
林琅走近到了床邊,她抬起眼去看她。
由頭到腳的打量,卻並沒有令人不適的審視感,就像是個親和的長輩。
然後便挑唇笑了:「真好看,我們阿術的眼光從小就很好。」
她看上去那麼虛弱,連說話都沒多少氣力,偶爾停下來咳嗽一番,也得先背過身去,生怕傳染了旁人。
屋子裡有股很淡的植物清香,林琅覺得,應該來自於角落那盆尤加利。
「這是阿術第一次談戀愛,你知道嗎?」
女人讓林琅在床邊坐下,她握著她的手,仔細去看。
看她的掌紋,看她的腕骨,如同對待一件珍愛的器具,愛不釋手。
林琅感受到對方冰涼的體溫,她點頭:「知道的。」
女人笑了笑:「那孩子看著圓滑,其實很不擅長和異性相處的,所以他告訴我他談戀愛的時候,我還有些驚訝,好奇是怎樣的女孩子,讓他也動了心。」
林琅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表情去對待這番話,是笑著,還是謙虛回應。
如果說裴清術隻是不擅長和異性相處,那林琅則不擅長任何社交。
她本身就是封閉的。
那陣子天氣其實不錯,隻是風大。估計是受了台風登陸的影響。
連隔了一個城市的北城也受到牽連。
女人用視線在林琅臉上描繪,多好看的一張臉啊,空靈清麗到不落俗套。
所以在見到林琅的瞬間,她才不覺得意外。
她提前找人調查過她,事無巨細。
小姑娘無父無母,學費靠每年的獎學金,沒出過社會,性子單純,抗壓能力差,並且心理上,好像有些疾病。
這樣的女孩子,是沒有難度的。
你隻需要利用她的愛去打壓,在她脆弱的情緒上反復研磨。
那根弦遲早會斷。
於是林琅看見了,女人手腕上錯綜復雜的傷疤。
新舊都有。
哪怕她很迅速地將袖口往下拉,故作輕鬆的沖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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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在那裡待了很長時間,等她出來的時候,外麵天色開始轉暗。
走過那條很長的走廊,她在離開時,對上一個迎麵走來的高大男人。
男人身後還跟著幾個同樣西裝筆挺的人,畢恭畢敬的神態。
他走在最前麵,與裴清術極為相似的眉眼,不用詢問便讓林琅明白了他的身份。
那種龐大氣場讓她平白多出幾分懼怕來,即使對方一句話都沒說。
林琅手心沁出冷汗,自覺往一旁挪,想著等對方先行。
可是男人始終不動,仍舊冷著一雙眼,神情淡漠審視她。
如同監獄長對待即將處刑的死刑犯。
毫不誇張的說,林琅其實不太在意外人的看法。可那個男人帶來的無聲壓迫卻讓她行動都變得遲緩。
甚至於忘了呼吸。
直到斜後方一道熟悉的聲音將這種凝固給打破。
「裴伯父,關於剛才的案子,還有一些細節我可能沒和您講清楚。」
男人抬眼,目光從林琅身上移開。
徐初陽緊了緊領帶過來,不動聲色擋在林琅身前:「您現在有空嗎?」
男人點頭,低沉醇厚的聲音:「嗯,不過一小時後我有個會議。」
「十分鍾就夠了。」
徐初陽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拍了拍林琅的肩:「臉都憋紅了。」
林琅抬起頭,挺翹小巧的鼻尖甚至冒出細汗。
經過徐初陽的提醒,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緊張到忘了呼吸。
徐初陽讓司機送她回家,被林琅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