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我愛你〕(1 / 2)
當初舒橋還是留了一些車隊裡其他人的聯係方式的。
她又等了兩天,終於試探著給其中那位攝影小姐姐發了信息。
對麵回復得很快:【不知道耶,上個賽季結束以後,舟爺就暫時休賽了,他沒給你說嗎?】
沒說,她也沒問,甚至沒有往這個方向考慮過半分。
但現在回想的話,拉力賽的賽程那麼緊,他卻有那麼多時間來往於京市和北江之間,怎麼可能參賽。
舒橋第一次想,她是不是對商時舟了解得太少。
她去了商時舟留在北江的那兩套房子,看到裡麵的紫羅蘭花葉上還帶著新鮮的露珠,顯然是才有人來更換過,那種湧動的不安終於落下了些許。
舒橋是在北江一中旁的那套房子裡等到商時舟的。
他始終沒有回復她,而是在某個午後,風塵仆仆,直接推開了那扇門。
舒橋正坐在窗邊看書,長發傾瀉下來,有光暈打在上麵,渡了一層柔和。
她以為是來送花的,甚至沒有回頭,隻輕聲說:「放在那邊就可以了,辛苦。」
舒橋後知後覺回頭,然後落入一個夏日冰冷的懷抱。
他沒有說話,隻是這樣抱著她,讓她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體溫渡到自己身上,洗去他一身仆仆風塵。
「忙完了?」舒橋什麼也沒問,隻這麼說。
「嗯。」他埋頭在她頸間,許久:「讓你久等了。還沒恭喜你拿北江狀元,給你帶了禮物,上課裝書裝電腦都行,實用。」
舒橋僵硬片刻,抬手撫上他的手臂,側頭想要看他。
仿佛藏在骨子裡的某種東西難以抑製,又像是潛藏太久的情緒無處釋放,在觸碰到麵前心心念念之人時,終於能露出真實自我。
他的口勿洶湧,情緒激烈,扣得她肩骨生疼。
半晌,商時舟輕聲說一句「抱歉」,才要鬆開她,卻被舒橋重新圈住脖頸,拉向自己。
她沒有問他在消失的這段時間去了哪裡。
仔細想想,也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她已經有了某種難以言說的預感。
卻依然願意縱身不明前路的孤注一擲。
她的手臂纏繞他的脖頸之間,玻璃冰涼,她的背脊貼在落地玻璃上,長發垂落搖擺,她像是溺水的人一般抓著他,甚至折斷了一片指甲。
有點血痕,他應當和她一樣疼,並不嫻熟,卻隻是溫柔執起她的手,將那根手指含在嘴裡,扔一片塑料包裝在地麵,含糊不清問她:「是不是弄疼你了。」
她淚眼朦朧地點頭,靈魂像是漂浮在半空俯視自我,遊移的心卻塵埃落地,好似倦鳥歸巢。
起伏不定的時候,舒橋看著商時舟那雙灰藍色漂亮的眼睛,有些恍惚地想。
那就沒有。
她想起在密不透風的狹小車廂裡,他們穿著賽車服馳騁過的路段,想起那些爆裂的漂移聲後,他銳利的視線和英挺的側臉,想起那時從他頰側滴落的汗珠。
和現在一樣。
隻是那時的汗珠滑過他線條利落的下顎,滴在衣上,而現在,她是他的衣。
她知她愛他,也知自己為何愛他。
人生中的每一次,她都更想走那步險棋,卻從未有機會。
——想要再坐一次過山車,想要如幼時那般從窄路上梨台山,想要拒絕保送名額,不想和舒遠道去見他形形色色的女友,不想扮作乖巧模樣,隻為舒遠道的一句誇獎。
是他給她勇氣,讓她去做自己。
而現在,給她勇氣的人成了她的險棋。
所以她甘之如飴。
她纖細的腳腕上還掛著布料,在半空搖晃出和發梢一樣的弧度,然後終於在泄力一般垂下時,飄搖到地麵。
商時舟的手沒入她的長發,將她帶向自己,喊她的名字:「橋橋。」
舒橋睜眼看他,朦朧夜色,他的輪廓清晰,她張口,齒間彌散的卻是曖昧。
「舒橋。」他埋首:「我的橋橋。」
她的名字被他咀嚼,亦如她本身。
夜最深的時候,她聽到他在她耳邊低喃。
「我愛你。」
*
接下來一小段時間,幾大高校都來開條件搶人,路程以自己豐富的周旋經驗,硬是忽悠得清大抬了三次籌碼,才讓舒橋在意向書上簽字。
「這才是好事多磨。」路程吹吹瓷杯上的茶沫,心滿意足:「這操作還是當年商時舟那小子教我的……」
說到這裡,又停頓。
路程一雙眼從瓷杯上看過來,落在坐在桌子對麵看起來安安靜靜的小姑娘身上:「你們不會還有聯係吧?」
舒橋正在意向書上簽字,聞言筆一頓,差點把橋寫飛,但語氣到底是自然的:「以後就是一個學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了,有聯係不是很正常嗎?」
「你當清大和我們北江一中一樣大嗎?」路程笑她:「別看是一所大學,要是不想見,開學到畢業都見不著。」
「老路啊,怎麼還詛咒我見不到自己媳婦兒呢?」一道有些散漫的聲音從辦公室門口響起,商時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到底聽了多少,隻這樣站在陽光下,微微眯著眼笑。
路程:「……」
路程氣得說不出話來,顫手指了商時舟半天,轉頭去看舒橋,卻見舒橋抿嘴低頭笑,耳尖還有點紅,沒有半點反駁的意思。
路程神色復雜。
商時舟神色散漫而飛揚,他走過來,低頭看一眼舒橋的意向書:「真要學國際關係?還輔修一門德語?你可是理科狀元。」
舒橋放下筆,月要杆筆直,眼中有璀璨而認真的光:「嗯。我的人生夢想是做外交官。」
商時舟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意外之色。
他蜷了蜷手指,長久地注視舒橋,半晌,勾唇:「那我祝你……夢想成真。」
路程也笑,順著商時舟的話:「當然會成真,都清大國關出身了,這要是不能成真,還有什麼能成真。」
很快又有其他學生來谘詢路程關於報誌願的意見,路程沖商時舟做了個不耐煩揮手的動作,又拍拍舒橋的肩。
太多的話在遇見舒橋過分清醒通透的眼時,又停在舌尖。
「對了,榮譽牆寄語要寫什麼?」臨行前,路程問。
舒橋想了想,笑了起來:「廣告位招租。」
然後在路程發火之前,拉著商時舟的手,一溜煙跑了。
那時誰也沒想到,路程的那句到畢業都見不著的話,會一語成讖。
那個假期,舒橋的每一分鍾都幾乎是和商時舟一並度過的。
他帶她驅車走遍北江,帶她去坐了足足十遍過山車,直到售票員看他們的目光都帶著驚疑。
舒橋短暫離開,要商時舟等她一會兒。
鬧市區人來人往,商時舟開著一輛過分令人矚目的賓利,駐足的人不少,舒橋跑開的時候,已經看到有女孩子上前試圖要一份聯係方式。
她跑兩步,到底回頭。
商時舟斜依在車身上,低頭點燃一支煙,唇邊一點禮貌疏離的笑:「有女朋友了,抱歉。」
舒橋唇邊是自己都未察覺的笑。
再回來時手裡多了一個盒子,上麵是著名的手表牌子logo。
「給學弟學妹們做經驗分享、一些講座和賣筆記賺的錢。」她遞出去時,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眼:「遲到太久的生日禮物。」
她攢了有一段時間,雖說舒遠道給的錢遠不止這個數,她到底想用自己的錢。
大幾萬塊,不便宜。
但相對商時舟現在手上的那塊來說,又太過廉價。
商時舟眉眼溫柔,毫不猶豫摘了自己手上那塊限量手表,遞過手腕,讓舒橋幫他帶。
又摩挲許久,攬過她,在她眉心落口勿,低聲含笑:「我很喜歡。」
是很喜歡。
那天之後,除了洗澡睡覺,舒橋每一刻都能見到那塊表在他手上。
他帶她去野外山頂看星星,買了酒,舒橋卻說自己重度酒精過敏,還說了自己之前不知道自己體質,兩口下去被蘇寧菲送到醫院的事情。
商時舟也不怪她不早說,他開了所有的酒,卻不喝,說這樣比較有氣氛,又說自己如果喝了,舒橋也會醉。
然後在舒橋問為什麼之前,與她長久地擁口勿。
情到濃時,四野無人,隻有那台斯巴魯imreza在星夜裡晃動。
車窗上纖細的手指微曲,又無力落下。
她躺在他的懷裡,用手指在他月匈膛亂畫,再被他一把抓住,側頭來抵住她耳垂:「還想要?」
舒橋早就沒有力氣了,揮手打他一下,卻也不太怕,隻笑,又帶了幾分試探,終於問出口一句:「你以後還會突然消失十多天,不回我信息嗎?」
商時舟沒有回答。
她沒有繼續問,也並不是真的想要一個答案,許久的沉默後,舒橋幾乎要順著這一股湧上來的困意睡著。
被淹沒之前,商時舟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我在努力。」
想了很多可能,也不是沒有用錢給她打一條在海外求學路的打算。
無論她想要上哪一所大學,想要學什麼專業。
又頓了頓,他像是低喃:「可你偏偏想做外交官。」
舒橋愣了一會,連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