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自那天爭執過後,兩個人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拉扯中。
向薔白天照常過去,給他端茶倒水,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偶爾相對無言的窒息時,她會找個電影一起看。
季臨澤看不清這個世界的次數愈來愈密集,也會出現聽不清台詞的時候,但他什麼都沒說,隻是神色如常的盯著電腦屏幕。
看喜劇笑不出來,看悲劇哭不出來。
隻是這樣,這樣看著,打發時間。
人的情緒用光後如同細沙過掌,能留住的隻剩麻木。
麻木的習慣他纏綿病榻的樣子,麻木的接受一切突如其來的變故,麻木的等待那一天。
向薔在那邊花不了什麼錢,但每個月周慧都會來一次,塞給她一筆錢。
她有時候會陷入一種無助的絕望中。
她接受不了這樣啃食父母的自己,又放棄不了季臨澤。
而這些,他都看在眼裡。
無聲的痛苦循環在拉扯中,成了一個難以解決的閉環。
又是一年,過年時,夜晚煙花漫天綻放,林如梅頂著紅腫的雙眼做了一桌菜。
周慧問向薔回不回去過年,向薔拒絕了,周慧夫妻沒有說什麼,隻讓她照顧好自己。
掛了電話,向薔去房間裡想告訴季臨澤快吃飯了,結果剛推開門,就聽到他密密麻麻的咳嗽聲。
打開大燈一看,他臉色煞白,雙唇乾涸斑駁,似呼吸不上來一般。
向薔沖過去,扌莫了下他的額頭,燙得嚇人。
她拿過邊上的羽絨服給他穿,一邊手抖著給他穿衣物一邊對外頭的林如梅和薑懷明說:「叔叔阿姨,臨澤發燒了,可能是肺炎,得去醫院。」
季臨澤還有意識,他握住向薔的手,黑眸沉著冷靜,很輕的說:「我沒事,別慌。」
向薔的手真的不抖了,她吃力的扶起他說:「去醫院。」
季臨澤雙腿有輕微的知覺,但站立沒辦法超過三秒。
他靠在向薔身上,沉甸甸的分量幾乎要將她壓垮,但她勉強還能撐起他。
去醫院的路上,林如梅坐在前排低低啜泣,薑懷明一言不發,眼下兩個眼袋足以說明這幾年他也憂愁難過到了極點。
向薔摟著季臨澤,幫他順氣,聽他接連不斷的咳嗽聲,向薔心悸,她害怕一場高燒他就會倒下。
卻又知道,早晚會來臨。
臥床太久後,人會存在排痰功能障礙,免疫力也會底下,久而久之會特別容易患上肺炎。
她不禁回憶起今天。
為什麼沒有更早的發現他身體的不對勁,為什麼她沒有發現
季臨澤咳得停不下來,月匈腔像被灌了沙子,一粒粒沙子細微的磨著他的肺部,每咳嗽一下,頭部就會痛一下。
眼前的景象又開始變得扭曲模糊了。
他看不清前排薑懷明和林如梅的身影,也看不清身邊的向薔,在顛簸中他仿佛要墜入深淵,能清晰感知的隻有向薔的手。
兩個人的手交織在一起,細膩的體溫融在一起,是唯一的安心。
但他不能永遠這麼握著她的手。
他突然再一次想起從前,夏天白玉蘭樹下的晚風,輕輕拂過,吹起向薔的長發,她那樣明朗的笑著,而側頭看去,屋裡麵薑懷明和林如梅擠在一起做飯,有說有笑。
夕陽霞光萬丈,天邊的雲層像被吹鼓了的氣球,綿軟的雲朵簇擁在一起,把時間拉得好漫長。
向薔看他愈發難受,心提到了嗓子眼。
驀地,他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手,隨後鬆開了,鬆的很乾脆徹底。
向薔的心跳停了一瞬,「臨澤?」
他沒有回應她。
「臨澤?季臨澤!」
他還是沒有任何應答。
向薔扌莫了扌莫他的脈搏,還有跳動。
她憋了一大口氣,在感知到他心髒的跳動後整個人鬆弛了下來,額角密密麻麻的汗順著臉頰淌下來。
劫後餘生後,她滾著喉嚨說:「叔叔,再快一點!他他暈過去了!」
這是向薔第一次經歷電視劇搬的場景。
醫生護士推著他飛快沖進治療室。
她站在急診中心,周圍各種嘈雜的人聲,慘白的燈光晃得人眼睛疼。
她習慣性的想拉住身邊的人,尋求一點安慰。
但那個人卻在死亡邊緣徘徊。
眼前的世界開始一點點旋轉,暈眩的感覺讓她站不穩。
踉蹌著走到牆邊,向薔沿著牆壁緩緩滑下,她把頭埋進雙膝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拍她肩膀。
向薔疲憊的抬頭,她定了定眼睛才看清眼前的人,是林如梅。
林如梅說:「薔薔,臨澤出來了,他沒事,要在醫院住幾天,你先回去好不好?」
向薔扶著牆站起身,但蹲太久,腳麻,她瘸著腿,說:「我看看他再走。」
林如梅凝視著向薔的背影,眼淚再一次流下。
寂靜的病房裡,隻聽得到點滴落下的聲音。
向薔扌莫了扌莫他的手,因為打點滴的關係,他的手背處冰冰涼,她給他蓋好被子,又拿起一邊的酒精棉給他擦嘴唇。
他呼吸平穩,神態是許久未見的放鬆。
向薔靜靜守了他一會後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口勿,她說:「晚安,我的笨蛋男朋友。」
累很久了吧,今晚,一定要做個好夢。
後來,諸如此類的情況出現過很多次,多到他們不再慌張,慢慢的也轉變為了麻木事情裡的一件。
那是第幾年,向薔記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