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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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薔一有假期就回來,季臨澤不太出門,一直待在屋裡。

他最多在院子裡吹吹風。

四季變化,他和她說著春夏秋冬的不同色彩,說,上了高中後就沒好好看過這裡了。

他說,總是會想起小時候。

向薔經常和他打視頻電話,她感慨時代的進步,真好,讓異地的人可以看見彼此的臉龐。

但也真不好。

因為她看著季臨澤一點點失去眼裡的光,一點點變瘦,一點點愈來愈沉默。

二零一二年夏天,向薔大學畢業,同學們都在笑著說自己要去哪家公司,向往著未來的生活,她淺淺笑著祝福,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飛快回了家。

她也有這樣一個地方去,她一直熱切的期盼可以快點回去,回到他身邊。

周慧夫妻問起她工作問題,向薔說:「現在是網絡時代,總有賺錢的辦法。」

周慧說:「你自己打算好就好。」

向薔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什麼。

她拒絕了幾家公司的招聘,拒絕了應屆畢業生的福利,回到這裡,注定會與社會脫軌,還有現實的經濟問題。

但是這些和季臨澤比起來,都不算什麼。

也在預料之中的那般,季臨澤和她提了分手。

那天很熱,大概是這個夏天裡最熱的一天,向薔陪他去做康復治療,但他怎麼都站不起來,汗濕了衣衫,他咬著牙,最後重重跌在輪椅裡,輕輕閉上了眼。

命運有軌跡,順著軌跡,他們親眼看著他下肢的感覺一再二再而三的減退,肌肉萎縮,時常看不清他們。

還有數不清的摔倒。

林如梅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她哭喊著讓季臨澤再試試,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她哄著說:「臨澤,你再試試……再試試……」

季臨澤顫抖著手,語氣淡淡,他說:「回去吧。」

周圍人沒有動,他自己哆嗦著滾動輪椅,吃力的動作讓他不斷地喘氣。

向薔握上輪椅的把手,把他推出了醫院。

外麵真熱啊,短短一段路,兩個人出了一身冷汗。

薑懷明開車帶他們回家。

四個人還是按照那樣的位置坐著,還是夏天。

卻早已物是人非。

向薔看著右手邊的景色,從車窗的倒影裡凝視著季臨澤。

這兩年,他瘦了太多,雙唇總是略顯蒼白,像一片慢慢融化在陽光下的雪花。

她安慰不了一個知道自己生命有盡頭的人。

任何語言在死亡麵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一路沉默到家,薑懷明抱扶著將人挪到輪椅上,然後向薔接過,她說:「我推他回房間。」

季臨澤的小房間裡多了很多東西,書桌上是幾袋幾袋的藥,床邊是拐杖扶手,地上是夜壺。

那些他愛看的書,愛拚弄的飛機模型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久遠到一想起,身體都會隨之輕輕一顫。

向薔熟稔的解他衣服扣子,她說:「我用熱毛巾給你擦一下,然後換件體恤吧。對了,把藥吃了吧。」

向薔去拿桌上的藥,順便倒了杯熱水,遞給他時,他手一揮,打翻了水和藥。

玻璃杯摔在地上,四五分裂,清脆的破裂聲讓在屋外的薑懷明和林如梅都愣住了。

但向薔並不意外。

她知道,他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有多崩潰。

飛濺的玻璃碎片劃傷了她的腳,血珠順著小口子發瘋一樣往外滲,向薔的目光卻始終停駐在他臉上。

他看到了她腳上的傷口,閉了閉眼,冷漠道:「我們算了吧,我累了,向薔。」

印象裡,她不記得他有這麼鄭重的叫過她全名。

向薔喉嚨發澀,苦笑出聲,重點放在了奇怪的地方。

她說:「你叫我什麼?」

他不回答。

向薔也冷了神色,「我問你,你叫我什麼?」

季臨澤睜開眼,眼底一片絕望,他軟了聲,像從前哄她一般說道:「我們算了吧,我試過了,努力過了,但是我改變不了走向。我還能活多少年,五年?十年?你也繼續這樣活五年,十年嗎?」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季臨澤,你怎麼知道我不能!」

「是我不能!向薔,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每天看你這樣活著,我也做不到麵對自己越來越差的身體!我站不起來了,這意味著我之後需要更密集的護理。而且……我最近開始有點記不清事情了……」

向薔站在他麵前,比坐在輪椅上的他高出一半,但卻似乎快矮到塵埃裡。

她找不到什麼更好的話安慰他安慰自己,說服他說服自己。

靜默許久,窗外的蟬鳴高亢,那縷熱辣的陽光如約而至,橫亙在兩個人中間。

猩紅色的窗簾隨著空調冷風微微擺動。

逼仄狹小的房間陰沉昏聵,每一寸空氣都像一條尼龍線,勒著割著人的喉嚨。

向薔僵硬地蹲下,開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季臨澤的眼眶泛著血紅,他的聲音浮在塵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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