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2)
大概是按下了什麼遙控的開關,房間裡的燈突然亮了。
明晃晃一片冷色燈光灑下,讓她不適應地閉上眼。
直到再次睜開時,看清麵前的人,讓虞清晚生出剎那的恍惚,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怔怔地看著麵前的人。
多年未見,眼前的人仍舊能與記憶中的麵孔漸漸重疊。
男人眉目俊美,精致打理過的碎發被梳到額後,露出極為深邃的眉骨,鼻梁高挺筆直,連喉結的線條也淩厲。
一雙天生含情的桃花眼,眼尾微挑,卻盡是邪肆與涼薄。
比起幾年前,五官裡的稚嫩褪去,所有晦暗難辨的情緒被深藏在眸底深處,隻是與他對視,便都會被那陣壓迫感逼得喘不過氣來。
寬闊的身影籠罩在麵前,遮擋住身後一部分吊燈的光線。
賀晟淡淡垂眼,漆黑的眸緊緊噙住她的視線。
看著她愣怔失神的模樣,他略帶譏諷地扯唇:「不記得我是誰了?」
低沉喑啞的嗓音輕輕敲擊著耳膜,猛然將虞清晚從混亂的思緒中抽離出來。
不是幻覺。
賀晟回來了。
讓她意料之外的重逢,本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的人,就這樣措不及防地出現在麵前。
像是喉嚨處被猛然塞進了一團棉絮,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明明有話想說,卻怎麼也吐不出一個字。
氣氛陷入沉默,分開時的歇斯底裡依然止不住地湧進腦海裡。
那天,大雨傾盆,雷聲轟隆作響,似乎下一刻就能將天空撕裂開。
她坐在車裡,忍不住回頭去看車後的那道越來越遠的人影。
鋪天蓋地的雨水幾乎快將那道身影淹沒。
那道孤寂的,被她拋棄在後的身影。
少年像是受了傷的野獸,臉上遍布傷痕與灰塵,擦破的唇角掛著淤青,冷硬繃緊的背脊,每一寸骨骼都在隱忍,眼尾也隱隱泛起紅。
雨水順著額發滴落,沖刷他的臉頰,分不清究竟是雨還是淚。
不論過去多久,那陣撕扯的痛感依舊無比清晰,洶湧而來的細枝末節,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那段過去。
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會兒,虞清晚才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
「賀晟。」
四周的空氣靜得人發慌,隨著指尖一點點攥緊,指甲陷進血肉泛起刺痛,出口的聲音也異常滯澀。
她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隻能說出一句:「賀晟對不起。」
燈光朦朧下,女人纖長的睫低垂著,如蝶翅般輕震,藏住眼底的黯然,她尖尖的下巴陷在披肩裡,臉色也蒼白異常。
賀晟的視線近乎貪婪地從她的五官一寸寸描摹而過。
他唇線抿緊,似乎是在辨別她這句道歉究竟有幾分真心實意。
她也隻是說了這一句,便再不發一言。
房間裡陷入詭異的死寂,時鍾的聲音滴答滴答,似乎能將人的心髒慢慢淩遲。
就在這時,手機的震動聲忽然響起,打破凝固的氣氛。
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虞清晚回過神,慌亂從包裡翻出手機。
鍾先生三個字躍然屏幕。
她的指尖猛然僵住,感受到周圍的空氣更跌至冰點。
賀晟自然也看見了。
他忽地笑了,語調裡帶著譏諷。
「虞清晚,你還是和從前一樣虛偽。」
隻是這麼一句,便化作銳利的刀刃直戳月匈口,刺破虞清晚故作平靜的偽裝,讓她的臉色驟然慘白。
他恐怕早就對她恨之入骨。
賀晟就是這樣的人,他從未變過。
他的愛,恨,全部都攤開得明明白白,不屑隱藏。
他來到臨城的目的也是一樣。
她和容家,都是罪魁禍首。
握著電話的手怎麼也摁不下接通,就在虞清晚恍然失神時,他卻俯身逼近。
她條件反射地向後退,卻撞上身後冰冷的牆壁。
靠近她的那一刻,血液裡所有躁動的因子都仿佛被瞬息撫平。
賀晟輕闔上眼,唇角輕勾,低啞的聲線,如惡魔在耳畔低語。
「你覺得這次,我還會輕易放你走嗎?」
周圍的空氣頃刻間密不透風,取而代之的是充滿侵略性的男性氣息,身後的光線被男人的身形盡數遮擋住。
熱意拂耳,虞清晚渾身上下瞬間繃緊,卻根本無處可躲。
她攥緊指尖,心裡慌亂,她卻隻能竭力維持著平靜的語氣:「賀晟,那些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過去?」
賀晟忽然低笑一聲,盯著她的眸光幽深得可怕。
「我同意了麼?」
虞清晚終於狠下心,猛地一把推開他。
她轉身要逃,剛握上門把手的那一刻,男人冷厲的嗓音就從身後響起,語氣意味不明。
「你想去找誰。鍾庭白?」
虞清晚的動作猛地一僵,腳步也挪不動了。
賀晟並沒有攔她,而是盯著她的身影,宛如寒潭的眸色更加幽暗。
終於,他薄唇翕動,冷沉的聲線在房間內響起。
「要不了多久,你會自己回來求我。」
男人的語氣越是雲淡風輕,周圍便越是寒意四起,絲毫不讓人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
那是身居高位的人才擁有的壓迫感,叫人不自覺心驚肉跳。
虞清晚忍不住咬緊唇,幾乎快要將唇咬出血來。
他早就不再是當年那個隻會卑微求她留下的少年。
也不會允許她像當年那樣抽身而退。
靜默一瞬,她鬆開被咬得泛白疼痛的唇,努力忽視身後的視線,頭也不回地推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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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海麵像是被巨大的黑幕籠罩,波濤洶湧,翻滾的海浪在黑夜中也一刻不曾停歇。
隨著遊輪上的盞盞燈光逐一亮起,將客艙走廊也映襯得金碧輝煌,和剛剛的包廂裡仿佛是兩個世界。
落荒而逃後,虞清晚並沒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間。
她的腦中渾渾噩噩的,思緒也亂成一團。
穿過船艙的走廊,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
正如賀晟說的,船沒靠岸,她還能逃到哪裡去。
此刻,走廊盡頭的陽台上,一對看起來就是成功精英模樣的男女正在聊天。
「所以這場遊輪拍賣的幕後老板就是」
男人目光左右瞟了瞟,才壓低聲音說:「賀家,賀晟。」
虞清晚剛想轉身離開的腳步驟然停住,注意力不自覺被吸引過去。
女人震驚的聲音傳過來:「這艘遊輪就是賀老板的?」
男人低笑了聲:「一艘遊輪算得了什麼。賀家祖輩原本從政從軍,從賀銘那一代開始從商,主營國際貿易,現在國內大部分重要航線都在賀家手裡。」
「賀家是大家族,旁枝不少,聽說是因為賀晟前幾年拿下了一條很難談的國際航線,在賀家一眾後輩裡脫穎而出,老爺子才舍得放權給他的。不過現在賀家家族內鬥還沒結束,最後鹿死誰手也未可知。不過照眼下來看,十有八九就是賀晟掌權了。」
他繼續不疾不徐地解釋著:「現在臨城的這些港口碼頭,都在賀晟手下,不然你以為,為什麼這麼多人為了今天這張邀請函爭破頭?都是拚命想辦法搭上賀晟這條人脈罷了。」
女人恍然大悟地點頭,半開玩笑地說了句:「也是被狼盯上了,不死也要掉塊肉。」
說話聲漸行漸遠,直至徹底聽不見了。
拐角處,虞清晚聽得怔住,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慢慢消化掉這些信息。
難怪,容家那樣龐大的產業,輕而易舉就被他擊得潰不成軍。
現在的賀晟,令她覺得陌生。
那他這些年,應該過得還算好吧。
她深吸一口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沒注意到前方走來一個熟悉的人。
那人的腳步在她的麵前停住,緊接著,一道醇厚溫潤的聲線從上方響起,很熟悉。
「清晚,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