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2 / 2)
她匆忙拎著包下樓,也沒注意到樓下客廳裡有誰:「劉叔,能不能麻煩您現在送我去宜新小區一趟」
虞清晚一抬頭,看見客廳裡西裝革履的身影,話音戛然而止。
讓人意外的是,這麼晚了,林森居然也在。
林森似乎是來取文件的,手上還拿著一個密封的文件袋,剛想離開時,就看見虞清晚慌亂地從樓梯上下來。
她今晚特意打扮過,麵色不似往常一樣透著病態的白,雙頰透著緋紅,本就精致的眉眼此刻更加光彩照人。
林森眉心微動,隨即便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虞清晚也沒想到這麼晚還能撞到林森。
本來她想著偷偷讓管家送她出去,她隻要早些回來,就不會有人發現。
如果換做從前,容欽華根本不可能讓她在天黑之後離開老宅。
現在容欽華重病住院,家裡傭人對她的看管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也不知道,一向公正嚴明的林森還會不會破例通融她第二次。
客廳陷入短暫的沉默,管家露出為難的神情,征求地看了眼一旁的林森。
林森終於淡聲開口:「小姐要出去?」
虞清晚不禁攥緊袖口:「是,我」
她正欲跟他解釋情況緊急,卻沒想到下一秒就被林森淡聲打斷。
他似乎並沒有深究的意思,轉身拿起玄關上的車鑰匙:「我送小姐過去。」
虞清晚愣了下,沒想到林森竟然什麼都沒問就同意了。
不過眼下已經沒時間再耽擱,她回過神,忙不迭快步跟上去。
「謝謝。」
-
七點一刻。
外麵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夜幕深沉。
容家老宅外的馬路邊上,暖黃的路燈下,一輛純黑限量版的勞斯萊斯安靜停著。
車內的時針滴答滴答地繞了一圈又一圈。
岑銳又撥了一次電話,依舊是忙音。
提前了將近一個小時,賀晟就推掉下午的工作,離開了公司,還把下午讓專業造型師準備好的禮服和珠寶一並拿到車上。
此刻後座和後備箱裡都是女人的首飾衣物,可以說是前所未見的景觀。
可到了容家附近,虞清晚的電話卻打不通了。
心裡雖慌,岑銳的語氣聽起來還算鎮定:「老板,虞小姐還是不接電話。」
賀晟眉眼發沉,薄唇冷冷吐出兩個字:「再打。」
就這樣一通接著一通的電話接連不斷撥過去,免提傳出的忙音回盪在空寂的車廂裡,更顯焦灼,像錘子般一下下敲擊著人的心髒,每一秒的等待仿佛都無比煎熬。
就這樣等了許久,最後一次,電話終於撥通了。
下一刻,女人溫柔的聲線順著聽筒傳過來。
可那溫柔卻不是對他的。
她不知道在和誰講話,悅耳清淺的聲線放得比往常更柔,語氣關懷備至。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頭還暈不暈?」
車內的空氣瞬間凝結成冰。
賀晟微微眯起眸,又聽見電話裡,她柔聲關切:「我在廚房煲了湯,一會兒起來我餵你喝一些。吃點東西會好很多。」
緊接著,一道含糊不清的男聲嗯了一聲。
那道不甚明朗的男聲宛如一把尖銳的寒刃,輕易刺破了賀晟此刻平靜的偽裝。
眸底隱忍的情緒出現一條裂縫,還未等他作出反應,電話就斷了。
嘟嘟的忙音回響耳邊,車內的氣壓冷若冰窖,壓抑得幾乎讓人無法喘息。
岑銳大氣不敢出,看著後視鏡裡男人陰鬱至極的臉色,山雨欲來風滿樓前的平靜,叫人莫名覺得心驚肉跳。
片刻,賀晟點了根煙,尼古丁的味道四散開,青白的煙一團團飄出來,遮住男人眸底晦暗難辨的情緒。
不知想到什麼,他忽而勾起唇,低笑了一聲,染著幾分自嘲和譏誚。
太陽穴頭痛欲裂,領帶的束縛感升騰起一陣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賀晟靠在椅背上,抬手將下午精心係好的領帶一把扯開,扔到腳底。
七年前的那個晚上,她也是如此。
明明答應了他,卻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也隻有他,會傻到一次又一次相信她的承諾和謊言,一次次被騙。
賀晟,你簡直愚蠢至極。
死一般的寂靜在車內彌漫開來。
前排的岑銳欲言又止。
賀晟的過去,他並不了解。
外人隻知道,賀晟是在成年後才回到賀家的。
那時候,家族裡並沒有人將賀晟放在心上,也不認為他這個半路出家的毛頭小子能獨攬大權。直到他上任的那天,賀家從上到下都被清理洗牌。
所有欺辱過賀晟的人,都無一例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毫無血緣至親可言。
他行事不擇手段,做任何事都不留餘地,才坐上了今天的位置。
讓人尊敬,更讓人畏懼,膽寒。
名利場裡,賀家,無一人不懼怕賀晟。
卻也無一人真心待他。
他想要的,也都會一一得到。
唯有感情不能強求。
可賀晟似乎不明白這個道理。
又或者說,即使他明白,也偏要勉強。
岑銳鼓起勇氣,試圖開口勸解:「老板,有些事是不能強求的」
煙灰一截截地掉落,賀晟低笑了聲,徒手把煙捏滅。
「不能?有什麼不能。」
從來隻有他想不想。
而他,偏要強求。
滾燙燒灼的煙頭貼上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冷白的皮膚迅速被火星燙得暗紅,火星以這樣的方式一點點消失殆盡,讓人看得膽戰心驚。
陣陣灼燒感襲來,他卻像是渾然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反而頗為愉悅地勾起唇角。
火星映亮男人深邃幽暗的眼,倒映出他宛如寒潭的眸底,泛起的陰鷙和瘋狂。
就像那隻兔子,和她一樣,會怕他,躲他,拚了命想要從他身邊逃離。
她也是他親手養大的。
她的身上,也都是他留下的烙印。
手腕上的鑽扣折射出冰冷的寒光,脈絡清晰的骨節繃緊,搭在打開的車窗上。
寒風呼嘯著灌進車窗,清明的月光忽明忽暗。
「岑銳,你跟了我四年,什麼時候見過,我把自己的東西拱手讓人。」
他現在擁有的東西,名利,權勢,沒有一樣是原本屬於他的。
那又如何。
他會一樣一樣,全部搶回來。
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