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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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賀晟驅車上了山之後,才發現通往山上的不少岔路口都被堵住,紅色車尾燈不停閃爍著,刺激著人的神經。傾盆暴雨裡,救援隊拉起了警戒線,正疏散著擁擠的人群,路上盡是散落的石頭。

天空陰沉,大片烏雲積蓄著,不見一絲陽光,豆大的雨點急勢落下,轟隆隆的雷聲,哭聲混雜著哀嚎聲混亂一片,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賀晟下了車,就聽見前麵有人哭喊著:「前麵發生了很嚴重的山體滑坡,上麵的山廟都已經快被壓塌了!」

下午,虞清晚發來的那個平安符。

她就在廟裡。

耳邊像是有什麼轟得一聲炸開,賀晟紅了眼睛,幾乎發瘋一樣在劫後餘生的人群裡尋找那道身影。

沒有。

沒有她。

他又用電話一遍遍撥打她的手機,呼吸越來越急促。

沒有信號,聽筒裡不停地響起忙音,攪亂了他僅存的理智。

找不到她了。

有人注意到那個西裝革履的俊美男人,臉上是近乎失控的神情,開口道:「上麵的廟已經塌了,要是有人沒出來的話,恐怕已經」

話音未落,男人冰冷銳利的視線驟然掃過來,聲線讓人不寒而栗。

「閉嘴。」

那人被他的眼神嚇住,立刻住了聲。

賀晟收回視線,看著遠處一片混亂不堪的泥流和沙石,失控幾乎占據了他的全部思緒,眼尾越來越猩紅,額間的青筋一點點暴起,眸色晦暗一片。

他的晚晚還給他求了平安符。

怎麼會沒出來。

賀晟啞聲命令:「把東西給我。」

他指的是不遠處的救援設備。

聽見賀晟的話,岑銳驚得睜大眼,察覺到了他的意圖,連忙急聲阻攔:「賀總,您不能上去」

這樣嚴重的山體滑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迎來第二次滅頂之災。

而賀晟充耳不聞四周的阻攔聲,要來了一件沖鋒衣,還把一些救援設備簡單綁在身上。

救援隊的人也在一旁極力勸阻:「通往山廟的路都被石頭和泥流堵住了,隻有一條很危險的小路能上去,但是很有可能中途會二次滑坡,這太危險了」

天災之上,人力早已微乎其微,生死麵前,一切都在賭。

賭時間,賭運氣。

賀晟抬起頭,碎發之下,那雙冷戾漆黑的眼眸裡此刻無比冷靜,理智得近乎可怕。

「我的妻子還在等我。」

所有人都在瘋了一樣往外逃,唯獨隻有那一道固執的身影逆流而上。

旁邊疏散逃離的人群裡有人注意到,驚愕地睜大眼:「這人是不是瘋了!還往裡麵走,不要命了!」

賀晟的腳步卻沒有因為任何一道聲音而停止。

誰也不能阻止他,去找他自己的妻子。

-

夜色漸黑,傾盆大雨終於有了停下的趨勢,到處都是深不見底的泥濘和沙爍。

身後的廟已經塌了,不久前一塊巨石砸落下來,堪堪擦過她身後,泥石堵死了原本計劃離開的路。

虞清晚隻能躲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見外麵的雨越來越小,她隨手撿了一根樹枝,支撐著身體,努力尋找著可以離開的路。

隨著天色漸暗,虞清晚隱隱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已經瀕臨透支。

瘦弱的身形在濃重的夜色中搖搖欲墜,唯獨意誌力還在支撐著她一步步往前走。

她不能死在這裡。

她如果死了,賀晟該怎麼辦。

他會瘋的。

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太多人牽掛著他。

不能再少她一個了。

虞清晚咬緊牙關,借著樹枝的力重新站起來,蹣跚著腳步繼續往前方的黑暗中走過去,一深一淺地踩在泥濘裡。

她剛剛還不小心在泥裡摔了一跤,身上白色的羽絨服早被染髒得看不出顏色。

虞清晚還在慶幸今天自己出門前衣服穿得夠厚,身上不至於被到處都是的斷壁殘垣或者尖銳的樹乾劃傷,摔倒時也沒有劃破哪裡。

黑暗裡,女人蒼白小巧的臉龐上布滿了灰塵,骯髒不堪,唯有一雙眼眸格外堅定清明。

不知道走了多久,虞清晚實在走不動了,隨便找了一根樹乾靠下來。

她輕輕喘著氣,體力早已經徹底透支。

兜裡的手機早就沒了信號,她沒辦法給賀晟打最後一通電話。

她想告訴他,她很愛他,沈知瑾也很愛他。

他其實從來沒有被任何人放棄過。

可是,好像來不及了。她其實並不畏懼死亡,從小時候知道自己得病開始,虞清晚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甚至她的這一天,會比其他人來得更早。

可現在,她很害怕。

害怕留下他一個人,要怎麼辦才好。

冰冷徹骨的寒意漸漸滲入骨縫,讓虞清晚不受控製地微微發著抖,她咬緊嘴唇強撐著,感覺到意識正被一點點抽離身體。

她的指尖緊緊攥著那枚平安符,幾乎快要攥到變形,唇齒邊不自覺溢出那個名字。

「賀晟」

平安符,保佑他餘生平安吧。

與此同時,泥濘遍布的山路裡,賀晟直接用手挪開前方擋路的石塊,手心措不及防又被割出一道傷口。

他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唇線抿緊,任由鮮血順著手背流淌,心底難以言說的恐懼和慌亂促使著他腳步不敢停歇一刻,視線在黑暗中費力搜尋著那道身影。

手上的腕表早已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石塊砸壞,裡麵的指針也停止了轉動。

不知道找了多久,走了多遠,他終於看到不遠處,光禿禿的半截樹乾旁邊縮著的一小團。

心髒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賀晟的手背在發抖。

他走過去,看著她緊閉的雙眼,蒼白的臉,一瞬間,大腦也停止了思考,出口的嗓音異常沙啞滯澀。

他低聲喚著她的名字:「晚晚。」

聽見熟悉的聲音,虞清晚的眼睫動了動,費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直到看見那一絲微弱的光亮,依稀辨認出眼前的身影。

明明該在燕城出差的人,此刻卻突然出現在了她眼前。

像是瀕臨死亡前出現的幻覺。

她張了張乾澀的唇瓣:「賀晟」

賀晟粗喘著氣,抱著她的手在顫抖,像是失而復得之後的欣喜,卻又不敢用力抱著她。

黑暗裡,她看不清他猩紅的雙眼,隻聽見他的聲音沙啞得驚人。

「受傷了嗎?」

淚水不自覺氤氳了眼眶,靠在他懷裡,虞清晚氣若遊絲地搖了搖頭。

路都被石頭和泥流堵死了,他是怎麼一個人上來的,虞清晚根本不敢想象有多危險。

他不要命了,又一次為了她。

眼前若隱若現的黑暗裡,虞清晚扌莫到一片濃稠的溫熱。

是他手背上流出來的鮮血。

一路上來都是鋒利的石塊和光禿禿的樹枝,他的手背上早已不知道劃出了多少道傷口。

如果說虞姝給她看的那些照片,隻是折磨淩遲著她的心,讓她自責愧疚。那此刻他的出現,已經擊垮了心底最後一絲防線。

淚水奪眶而出,虞清晚忽而止不住地抽噎起來。

賀晟低頭口勿了口勿她的發絲,安撫著她的情緒。

他把人穩穩背到身上,重新站起來,啞聲開口:「還記得我以前告訴過你什麼嗎?」

虞清晚忍不住哽咽著,意識恍惚間,幾年前,通往台階的樓梯上,他說過的那句話再次回響在耳畔。

「天塌下來,都有爺頂著,壓不著你。」

她記得。

所以哪怕明知前方是險境,他還是毫不猶豫地來了。

又或者說,因為知道她在,他才會一次又一次義無反顧。

他從未對她食言過。

哪怕在山裡找了幾個小時,身上多了一個人的重量,賀晟仍然能將她輕鬆背起。他踩著散落的泥濘和石子,緊咬著牙關一步步往外走,西褲的褲腳早已被泥濘染得骯髒不堪,沒了往日的矜貴。

虞清晚緊咬著發白的唇瓣,凍得渾身打著冷戰,手臂環著他的脖頸。

恍惚間,仿佛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在眼睫上,沾濕了眼前的視線。

她費力地睜開眼,隻看見漫天紛飛的雪花落了下來,落在他的肩上,迅速消散於無。

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沒想到,會是在這個時候。

虞清晚輕咽了咽乾澀發痛的喉嚨,氣若遊絲地在他背上開口。

「賀晟,萬一」

萬一所有的路都被石頭堵死了,他們走不出去。

丟下她這個累贅,他或許還能找到一條生路離開。

如果隻能活下去一個人,她希望是他。

然而,虞清晚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那道低沉喑啞的嗓音打斷。

「沒有萬一。」

被沾濕的碎發淩亂地垂在額前,男人的眼眸深邃晦暗,藏匿著的情緒肆虐翻滾,眼尾猩紅,目光卻始終堅定不移地看向前方。

他的語氣不曾有過絲毫的停頓或猶豫。

「你是我老婆。」

所以,無論何時,是生是死,他都會陪著她一起。

誰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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