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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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他們靠得極近,她甚至能感到鎖骨觸感微涼,是他的鼻尖。

頓時無比震悚,急急往後退了一步,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他瘋了不成?!

這麼一退,燈罩中本就微弱的光,竟就徹底熄滅下去。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一步一步靠近,直到與她近在咫尺,呼吸也交纏在一起。

「娘娘可還記得,泰和三年的上元節。」

泰和三年?

卿柔枝眼神微微迷離。

他說的,是……

那一夜,太極宮燈火通明,她為陛下獻舞。

而九皇子則被父親罰跪在丹墀下。

他的上衣被褪了乾淨。

少年身量還未完全長成,卻也能窺見日後強大的體魄,修長的身體筆挺如劍,肌肉白皙緊實,月要線漂亮驚人。

當著宮中奴仆的麵露出身體,這對任何一個皇子來說,都是奇恥大辱,他卻平靜至極。

周圍鄙夷不齒的眼神,完全無法乾擾到他。

他抬眼,直直看向前方,看著那個,完全不屬於他的世界。

他跪在沒有一絲光亮的雪地裡,與黑暗幾乎融為一體。

而他前方,那扇朱紅色的門後,隱隱有泛著金色的光芒透出。

絲竹管弦,輕歌曼舞,金碧輝煌。

與他,涇渭分明。

少年挨著一道又一道,裹挾著君威的鞭笞,一聲不吭,宛若一座感覺不到疼痛的雕塑。

這是尊貴的天子,大越的主人,為他打上的烙印。

獨屬於他這把刀的烙印。

他並不怨恨,他平靜到甚至冷漠地接受了這份浩盪皇命,雷霆君恩。

忽然,殿門被緩緩打開。

一名女子從中走出,她削肩細月要,麵容薄紅。額頭有汗,她以手帕拭去,飽滿的月匈脯微微起伏,她穿著單薄,但不知為何,褚妄從她身上感到了一絲溫暖。

非要形容的話,就像一雙凍僵的手,突然放進燒開的水裡。

剛開始可能根本沒有什麼感覺,漸漸地會覺得疼,而且會越來越疼,仿佛皮肉都要從骨架上掉下來了。

他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她,注視著她慢慢走到自己的麵前。

三十鞭,一個成年男子都捱不下來,這少年卻硬生生挺了過去。

眸若孤狼,身如青鬆。

怎麼壓都壓不彎似的。

她眼底閃過一絲不忍,一抿紅唇,纖白的指按上肩膀。

緩慢褪下那件華美的外袍,隻留一件素白舞裙,裹著窈窕的身姿。

那襲外袍被她簌簌展開,如同蝴蝶張開華美的翅膀,罩住了他赤裸的身體。

將旁人或輕蔑,或憐憫的目光,徹底隔絕。

她沒有說任何一句多餘的話,隻盡職地傳達陛下的旨意:

「陛下有意為殿下選妃。不知殿下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選?」

無孔不入的香氣,在他因疼痛而有些昏沉的腦海裡,硬生生地,鑿出一線清明。香氣纏繞著口鼻,讓他瞬間生出一種,火燒火燎的飢餓之感。

而她秀眉微蹙,毫無警覺,儼然不知在一隻飢腸轆轆的惡狼眼中,她已經,與一塊肥美的血肉無異。

……

「承蒙當年您贈衣之恩,兒臣會晚點對卿家動手。」褚妄笑著,指尖一顆一顆撚動著黑色的佛珠,眼裡情緒淡得不可捕捉,「先清理一些礙眼的蟲豸。」

卿柔枝一默,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

「殿下打算如何,處置董家?」

殺雞儆猴。

他要用這樣的手段使滿朝文武敬畏,就如他在東宮所做的那樣。

東宮那些人,他本不必親自動手。

隻他本性嗜血,尋求玩弄生死,奪人性命的快感。

董貴妃的兄長,董暉,身為兵部尚書,卻敢與虎謀皮,與褚妄裡應外合,開城獻降。

隻是董暉這隻老狐狸死都想不到,褚妄會在入京之後直接翻臉,將董家滿門盡數逮捕下獄。

恩將仇報四個字,被他做到了極致,想毀盟約,便毀盟約;想殺誰,就殺誰。

用來束縛和規範世人的道德和製度,對他,根本無用。

第一個,是董家。

下一個會不會就是卿家?

卿柔枝不太敢讓褚妄看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低頭道,「老弱婦孺無辜,殿下可否,放過他們?」

他不意外她會說出這話,「娘娘是想做第二個懿德皇後?」

斬草除根,他從來如此。

她自嘲一笑,是啊,明明是跟她毫無關係的人,何必開這個口呢?她本就做不到如長姐那般十全十美,她也不再奢求。

誰知他竟然道:「想要本王放過那些人,也未嘗不可。」

卿柔枝一怔,很快反應過來。

他從不做虧本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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