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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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初言並沒有尖叫。

人這種弱小的生物,在恐懼到了極致的時候,是沒有辦法發出任何聲音的。

身體裡似乎有個聲音在冷漠的低語。

神經,血流,心跳……維係一個人生存的所有生理活動,似乎都在這一瞬間凍結了。江初言呆呆地看著逐漸被打開的衣櫃門,恍惚間,隻覺得自己仿佛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標本,被浸泡在了名為恐懼的福爾馬林液之中。

「嘎——」

衣櫃被緩緩拉開。

而江初言卻隻是僵硬地蜷縮在角落,一動不動。

「你的臉色看上去很差。是淋雨了吧?這天氣在外麵亂跑,可不就是遭罪嗎?唉,你啊你,每次都是這樣……」

賀淵低頭看著江初言,他嘆了一口氣,巨大的紅色眼睛裡閃爍詭譎的冷光。

嘆氣時,江初言能看到從他唇縫中露出來的,如同鋼針一般的細齒。而他的每一顆眼珠,此時都直直地對準了江初言。

江初言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賀淵探出手,將如同屍體一般僵硬的江初言抱在了懷裡,然後把他從衣櫃裡拖了出來。

一些冰冷的粘液蹭到了江初言的臉上,青年喉嚨裡傳來了一絲極低的氣音。

「啊,對不起,又嚇到你了。」

聽到江初言的氣音,賀淵像是後知後覺似地嘆息道。緊接著,一塊沉甸甸的紅布落在了江初言的身上,遮住了青年的視線。

不久之前,在他還對龍沼村的真相一無所知的那個早上,江初言也曾經批上一塊紅布被人帶進陰冷詭譎的祠堂。當時的他隻是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而現在,他終於恍惚地意識到到底哪裡不對勁……原來,這條紅布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布。

哪裡會有布料又濕,又軟,內裡還殘留著微黃的脂肪以及縱橫交錯的血管呢?

「滴答……」

「滴答……」

……

殷紅的血順著人皮的邊緣緩緩落在了地上。

江初言目光呆滯,不是沒有想過掙紮,可是他的力氣在賀淵麵前就像是笑話一樣。

曾經皮膚微黑麵容俊美的大學男生如今身形早已潰散,周身覆蓋著濕潤的黏液,細長而分叉身體上遍布鱗片。

賀淵的手指變得很長,手臂也異常的柔軟,就像是浸過了鹽水的皮繩一樣,他一點一點纏緊了懷中慘白的青年。

在之前的逃跑中,江初言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把鞋子跑丟了。

此時他正光著腳,細白纖長的腳踝上,如今正纏著一圈黑色的鱗尾。

仿佛是一道鎖鏈。

雨聲漸漸變大了,江初言感覺到賀淵正抱著他朝著門外走去。

踏出房門的那一瞬間,他又一次聽見了那種尖銳高亢的送嫁喜樂。

變了調的嗩吶與二胡尖銳得仿佛能把他的耳膜刺破,而含糊不清,仿佛嘴裡始終含著一口水似的嘈雜人聲與笑聲,更是讓江初言遍體生寒。

江初言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眼珠,從流淌著血液的人皮下緣望了出去。

餘光中掠過一道猩紅——正是之前自己曾經看到過的,那口非常合身的紅色棺材。

那口棺材就整整齊齊地擺在荒屋的大門前,周圍充滿了歡聲笑語。

可是……

狹窄的視野中,棺材旁邊卻是空空盪盪的。

一個人都沒有。

「哎呀,總算找到了啊……」

「找到就好,新娘子找到就好!」

「對對對,隻要人找到了就行。」

「吉時已到,新娘入棺!」

「新娘入棺,喜結連理!白頭偕老,生死不離!」

……

「唔——」

江初言發出了一聲悶哼。

在精神徹底崩潰之後,某種古怪的冷靜突然之間籠罩在了江初言的身上。

不可以。

內心裡有個聲音,堅定地對他說道。

絕對不可以進棺材。

一旦進去……

迎接自己的就隻剩下徹底的絕望了。

也許是已經輪回了無數遍的經歷,讓他的靈魂已經有了朦朧的印記。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江初言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抬手,抓住了近在咫尺的怪物本人。

「……初言?」

賀淵原本正準備將他放進棺材,但在這一刻,他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江初言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

「怎麼了?你別怕。」

「不會有事的。」

江初言聽到賀淵正在對他說話,聲音很溫柔,也很可靠。

他張開嘴唇,想要說些什麼,然而無論怎麼努力,喉嚨裡都隻冒出沙啞的氣音。

他發不出聲音。

可是賀淵卻像是聽到了什麼似的,他在江初言看不見的人皮之外,無奈地笑起來。

「真膽小……」

他嘆息著。

「都說了有我陪著,不會有事的,初言。」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他依然勉力維持著自己虛假的表演。

他表現得就像是他依然是江初言的戀人,那個英俊爽朗,情竇初開的年輕男大學生。

江初言一口咬住口頰內側,他很用力,用力到幾乎直接從自己嘴裡咬下一塊肉來。一股刺痛傳來,江初言終於重新擁有了開口說話的能力。

「小淵——」

他深吸了一口氣,驟然開口道。

在模糊的記憶裡,年幼的自己。就是這樣呼喚他曾經最要好的那位「朋友」的。

「嗯?」

果不其然,賀淵的軀體輕柔地顫動了一下。地板和梁柱上都傳來了叫人牙酸的「嘎吱」聲。

「滋滋——」

鱗片與鱗片互相摩擦,發出了細細的響聲。

與之相對的是,原本縈繞在江初言身側,那種嘈雜到令人作嘔的喜樂與人聲也停了下來,整個世界變得一片寂靜,好像隻剩下江初言還有賀淵兩個人。

「你,你想起了什麼嗎?」

賀淵啞著聲音問道。

其實並沒有想起什麼有用的東西,可江初言不可能這樣告訴對方。

臉色慘白的青年眼睫輕顫,強忍著驚懼和絕望,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阿淵,你……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從他喉嚨裡強行擠出來的聲音非常陌生,柔軟,惶恐,但是聽上去與其說是質問,不如說是撒嬌。

就連江初言自己都不知道,他還能發出這麼怯生生的聲音。

「別把我放進棺材裡,我好怕。阿淵,我是做錯了什麼嗎?所以你才要這樣對我……昨天你不是還說要保護我嗎?我們不應該是戀人才對嗎?」

江初言的聲音逐漸哽咽,平時總是表現得格外清冷的青年,一旦染上了哭腔,就愈發叫人心旌搖曳。

至少,抱著他的可怖之物,那名為賀淵的怪物看上去是這樣的。

「戀人……」怪物輕聲呢喃,仿佛在用細長的舌頭不斷舔舐這個單詞,「你現在,依然覺得,我是你的……」

「男朋友。」

江初言一字一句說道。

哪怕在說話時候恐懼感就像是燒紅了的鐵絲一直在他靈魂裡來回穿梭。

「初,初言,我,我……」

「我現在覺得好亂,賀淵,算我求你好不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些了,對嗎?之前那麼多次,你都守在我身邊嗎?你到底到底想要乾什麼……如果你真的要我死,好歹你得讓我死個明白。」

江初言急促地問道。

可話音落下之後,賀淵卻沉默了。

紅布之下,江初言呼吸漸漸加快,整個人更是緊張到近乎暈厥。

頓了頓,江初言壓低了聲音,又補充道:「取下我身上的東西好嗎?阿淵,我想……我想看看你的臉。」

賀淵明顯地遲疑了起來。

「你害怕我。」男生的聲音逐漸變得暗啞,「……你一直都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

怪物的聲音裡,竟然也透著一絲隱約的痛楚。

「我剛才隻是被嚇到了。並不是不喜歡。」

江初言都不知道這麼沒有邏輯的話究竟是怎麼說出口的,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已然感到了後悔,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賀淵竟然還真的被他這般拙劣的話術打動了。

幾秒鍾之後,江初言眼前微微一亮,潮濕的腥氣襲來,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但很快,他又強迫自己抬頭直接望向賀淵。

……那隻陌生的怪物,賀淵。

在這一刻,江初言的心髒幾乎要直接沖破月匈膛,他全身的肌肉正在不自覺緊繃,然後又在意誌力的強迫之下,重新放鬆。

江初言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騙過賀淵。

但他沒有選擇,他隻能賭一把。

蜷縮在那可怖而扭曲肉塊中的人類青年就那樣緩慢地抬起手,然後,輕輕地覆蓋在賀淵猙獰恐怖的頭顱之上。

賀淵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喘息聲。

「原來,真正的你,長這樣。」江初言凝視著掌心之下尖銳的鱗片,他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嘆息。

遍布整座小樓的無數顆紅色眼球,因為這樣一聲低語而不斷閃爍了起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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