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佛節(2 / 2)
周玉珠想到今日一旦出門,不僅要挨擠,恐怕還要被周水丞和衛夫人領到或同行或熟識的親眷麵前認人,就更覺茶水難以下咽。
他們姐弟三人早早就在心底打算好,要躲開這一場風波。一年三百多天,汴京哪日不過節,哪個日子不是重要的日子?隻是苦於無人敢直麵衛夫人盛威,到現在也沒人露出風聲。
眼看著馬上就要出門,周玉珠漸漸有些急,暗瞪偷著樂的周靖——準是你這個大肚羅漢,把我的也喝了!
周靖視而不見,吃完麵慢條斯理地擦了嘴,抓了個環餅就往外沖,直跑到院子裡才停下來,屏聲運氣,聲如洪鍾道:「我約了同窗一起去城外施粥,尚有許多東西碗收拾,就不跟爹娘一起出門了!」
周玉珠聽著遠去的餘音,頂著爹娘掃過來的目光,隻覺得頭皮發麻,半天才鼓起勇氣小聲道:「這個月輪到我管家,還有許多事沒辦,早上我也不出去。」
為保小命她決定禍水東引:「大姐還沒喝早茶,我替娘去教訓教訓她!」
說完也腳底抹油溜得乾淨。
飯桌上一下就隻剩了兩個家主,周水丞和衛夫人看著空空盪盪的飯桌,對視一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小兔崽子,誰還稀罕跟你們出門玩似的!」
小的不去,大的也對浴佛節興致缺缺,用兩人的話說——打牌、蹴鞠贏了一二場,叫聲阿彌陀佛也就是把佛記在心上了!
不過為了家族顏麵,夫妻兩個怎麼也要做做樣子,不然叫下人們看了也不像話。
這樣下邊先造反的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
一時飯畢,衛夫人整整身上的披帛道:「我約了人巳時三刻去看張懸兒的百佛戲,官人跟我一起去麼?」
周水丞搖頭:「東邊甜水巷裡頭,有人新得了幾頭健驢,我跟閔仕郎說好今日一起去看,果真好,下官就為娘子牽一頭回來。」
周家隻養了一頭驢子給衛夫人代步,幾年過去,壯驢已老,不太走得遠了,衛夫人早就想換一頭新的,隻是平日花費頗多,一時拿不出許多錢挑一隻好的。
衛夫人聽了這話果然高興,兩口子說起驢兒經,筷子一放,也興致勃勃地走了。
茹娘子看這一家子三兩下就做鳥獸散,熟練地收拾起飯桌,側頭跟丈夫嘆:「從大到小都不超過十五歲,以後我們沒了,沒人打理庶務,敗光了祖業叫人怎麼放心!」
李伯心寬,想了下笑道:「我看二姐是個能守住家業的可造之才,以後我們夫妻多提點她也就是了。」
茹娘子想起往日周玉珠揮金如土的樣子,當即念了聲阿彌陀佛,扭頭逛瓦子去了。
那頭周家守業的潛才玉珠,正跟在周潤筠身後托她帶一壺清風樓今年新釀的黃酒。
周玉珠八月份才滿十五歲,按理說還不是能喝酒的時候。但這樣的日子,周潤筠也願意給她偷偷帶兩杯回來嘗個味兒。
至於同胞兄弟周靖,兩人為了個誰是長的問題從小打到大,別說辦事,就是語氣稍微軟點兒,那都是自認了是小的!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兩人打死都不肯互相低頭。
周玉珠懷疑周靖現在心理年齡不超過五歲,而且很可能會永遠小於五歲。
她就不一樣了,按靈魂年紀,她比周靖大三歲,就算去掉穿越基礎分,按身體年紀來算,她也要多一隻腳的時間!
周玉珠上輩子叫周珠,隻活到了十五歲。當時剛中考完,她正興致勃勃地跟同學討論去哪裡吃一頓大餐慶祝,沒想到回家睡了一覺,就徹底到了這個跟自己長得一樣的小姑娘周玉珠身上。
周珠上輩子的家庭父親早逝,母親在外工作,一年也見不到幾次,後來母親再婚,兩母女基本上也沒有什麼來往來。
周珠不怪母親,任誰有自己這麼個愛說胡話的小孩也不會多親近。
周珠比周玉珠大三歲,她從周玉珠剛出生就經常夢到這邊的事,好像自己有兩個身體似的,靈魂白天在周珠的世界,晚上周珠睡覺就來了周玉珠的世界。
以至於兩邊發生的每件事她都記得非常清楚。
小時候周珠經常給母親說自己在這邊乾了什麼,母親起初並不在意,隻當是小孩子做夢。等周珠說得多了,她就被送回了鄉下跟外公外婆一起過。
外婆帶著周珠四處求神拜佛,周珠也年歲漸長,就不再對別人提起這些事。
周珠覺得自己就是周玉珠,她一直在想,自己為什麼會到這邊來。或許是因為外公外婆都去世了,母親也有了新的家庭,自己對那邊的世界徹底沒有了留戀,在睡夢中也就自然地回到了這個有朋友、有親人的周家。
周玉珠很高興,自己竟然擁有了一個不需要多努力奮鬥的人生,再也不需要過省吃儉用,打各種小工才能安安穩穩念書的日子了。
實在是可喜可賀!
雖然這幸福裡也有一團亂麻似的家事。
但她也重新過了一個十分快活的童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