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天下相遇(2 / 2)
那個箱子長得四四方方,一點也不特別,周玉珠不喜歡:「它不好看的呀!」
容白道:「貓兒刁鑽古怪,好屋子它們不愛用,惟對可供鑽進鑽出的破箱子情有獨鍾。你買這個保準攬盡天下貓心!」
立花家裡也是養貓吃鼠的,插嘴道:「就是就是!二姐,你看它的門,那是用軟竹打的簾子,貓兒用頭一頂就能進去。」
容白指給她看:「這上邊還能打開曬太陽。你別看這屋子其貌不揚,卻是江南人居的樣子貨。夏日可以將竹簾升離地麵,四麵都可以單獨取下來做屏風,又涼快又方便。」
店家見風使舵:「哎呦,小娘子!這個一百八十文就能買到,就是月月換新的也便宜!」
周玉珠屈服了。
結完帳,她掏出兩文車馬費放到他手上道:「我還要去買點兒貓糧。你將屋子送到久住張小娘子家,交給茹娘子。」
說完便帶些立花往對麵走。
容白臉色微變,攔住她問:「你去那裡做什麼?」
周玉珠道:「去買貓糧!」
剛剛來的時候,她看到對麵彩燈上寫了有手作小魚乾的廣告了!
容白這才輕輕吐了一口氣出來,與她小聲道:「對麵不能去,這裡有些街通錄事巷。」
周玉珠眼珠子都瞪大了,問:「剛才好些太學的書生都進去了,他們都不是買貓糧的?」
容白頷首,告誡道:「以後看到有彩燈的鋪子都不要進去。」
周玉珠抱怨道:「但剛剛進去的人,有租在我們家的梁小郎!他還每日靠著我們家剩菜過活呢,就大張旗鼓地出來浪了!」
容白終日在外,對這類倚翠偎紅的事早已司空見慣,聞言隻是淡淡一笑,並沒有作聲。
但對麵熙熙攘攘的人群,卻勾起一件藏在周玉珠心底許久的心事。
她在現代的時候看過一部叫上海花的書,裡邊說的都是嫖客和妓|女的故事。上海花的作者筆下,似乎所有的文人墨客都曾有一個失足紅顏。
此朝錄事巷眾多,似乎也沒有一個不去喝花酒的郎君。
周玉珠管不了別人如何,但如果周水丞也是其中一員,她實在無法接受,也不能接受日日一團傻氣的爹也是個下流種子!
周玉珠不敢在家裡問周潤筠和衛夫人。
她害怕打開這個家的潘多拉魔盒。
她也不敢去問周靖。
男子在這件事上素來便會互相遮掩。周靖誠然性格直率,但也不是沒有可能私下與爹對峙,然後選擇不告訴她們。
周玉珠看著做學問一般理直氣壯來逛錄事巷的學子們,對容白小聲道:「衙門和學裡都常去這些地方嗎?」
容白沒有想到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但麵對周小娘子純潔的目光,他已不能讓自己違心地用假話騙她。
周家不似別的高門。周水丞和衛清悟是以市井的法子教導三個兒女,又要求他們的品行向君子靠攏。
他知道假話是騙不住周玉珠的。
容白隻能告訴她:「向來如此,隻是九成九都是人精,誰也不會把心落在裡邊。」
尋歡作樂,就是惟圖一樂,沒有道德也沒有責任,自然也不入心了。
周玉珠審視地看他,高高懸起一顆心:「我爹有沒有去過?」
容白不知道周小娘子的膽子竟然這麼大,竟然敢公然在外邊問起自己親爹的韻事。
他並不想告訴她這些風月場上的事,隻是兩個人的關係才剛剛緩和一點,要是不告訴她,估計周小娘子當場就能宣判他的死刑。
以後再想得一個好臉色,恐怕就難了。
念及此處,容白便道:「據我所知,周水丞素來潔身自好。就算推脫不得,必然要去作陪也從沒有不規矩。」
周玉珠的心落回肚子裡,差點在她心中死去的爹,陡然間又可親可愛了。
容白看她不再追問,也在心裡偷偷鬆了一口氣。
周玉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思已經又活泛起來,看著他,看看周圍,小聲道:「你都多少歲了,也不去嗎?」
容白清了清喉嚨,嚴肅道:「在下區區九品芝麻官,應酬輪不上我,擋酒才有人讓我去呢!這樣美人恩我哪裡有福消受!」
而且他家裡有四隻貓和一個婆婆要養,並無這許多閒錢去做花頭!
周玉珠不停地盯著門口,她想看能不能走出來兩個讓她大跌眼鏡的偽君子。
事有湊巧,這一等真讓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薛禮自從香驢事後,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在周家吃過一頓飯。無他,周玉珠看不慣他,周潤筠不能讓妹妹當場給未婚夫難堪,隻能讓他近日不要來。
薛禮接連吃了幾次冰,便騎著驢兒在外晃盪。
一時想到這些年自己對周潤筠盡心盡力,沒有一處不好,就連走路都是跟在她後頭。隻是因為偶爾做了些不合她意的事,就給自己這樣的冰吃。
他同窗好友秦狂是一等一的風流人物,向來推崇一個茶壺配諸多杯子,還有誌向要做唐伯虎,落得牡丹花下死才算不枉做了一回人。
秦狂看薛禮吃小娘子的苦頭,便拉著他往梨花街去看貓。
等到了地方,薛禮才發現來的是錄事巷。
兩個人拉扯間便在這裡大談男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