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月的百寶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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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媽媽帶著江南口音,聽了就笑:「做我們這行的,什麼鬼神都見盡了,難道還怕幾個熱血腸的人?既然怕見人,怎麼也不見你在台上讓你姊妹們一次?」

這話說得討厭,周潤筠和薛淑真臉色都變了。

關月還是和和氣氣地一團,隻是讓人見了覺得怪可憐的。

兩個聽差的跟在大人身邊,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識破 ,隻一掃三個小娘子臉色,就從鼻子裡哼了兩聲,朝老媽媽走了一步。

老媽媽早將兩人的皂衣看在眼裡,不然先前就一隻腳邁進去了。她倒是不怕這兩個聽差,但長期包場牡丹棚的閔相公她卻得罪不起,隻能往後退了一丈,找出一件破衣裳坐著縫補。

關月站在門簾口,掀開一道縫瞧。

素來蠻橫的老叟婆在幾隻官靴麵前這樣慫包,他渾身舒泰,偷笑著轉回來上妝。

這時梳頭娘子已經走了,關月一直都是自己化妝,便邊化妝邊同周玉珠姐妹說話。

薛淑真看他坐臥起居都絲毫沒有架子,想起坊間傳聞,便問:「你果真在台上都亮真東西出來麼?」

周玉珠見著剛才的光景,隻怕東西都收在那個臨安老婆子手裡,隻是登台時才拿出來給關月擺擺闊。

關月聞言便笑了兩聲,慢慢將化妝盒打開,露出上下三層的首飾。登時屏風裡華光流轉,關月被一層濛濛地珠光照著,很有些美人垂眉的韻味。

周玉珠見裡邊林林總總放了有二十來樣珠寶,翠玉鐲,雀鳥釵,瑪瑙七粱冠,珊瑚嵌綠鬆石戒指,都隨意地堆在裡邊,唯有一隻鑲嵌滿紅綠寶石的鸚鵡螺杯。被一層繡著金絲的紅絨布裹著。

關月將盒子捧到幾人麵前,努嘴道:「喏,就是它們了。」

周玉珠有點驚訝:「她們肯讓你自己拿著?」

關月有些得意道:「我媽媽連雙筷子起毛了都要過來說幾回,哪裡肯讓我揣著?」

隻是他想了個辦法,說別人都是魚目混珠,假如我們是用的真貨,觀眾自然就會知道誰才是真明珠。

客似雲來還不是指日可待?

老媽媽聽了他的話,這樣做了幾場,果然關月的名聲便打了出去。開始她還要將東西收走,隻是常有穿高靴的來請關月上門唱戲。還有過來同他說話的娘子們都想瞧瞧東西,關月每次都要去找她要,耽誤許多工夫,看客很不滿意。裡邊的人也不是她全都能得罪得起的,一來二去這些珠寶就被留在了關月身邊。

隻是她一日總要來三五回,睡前不點一次簡直無法入睡。

關月不要人問就能一連串將人想聽的說出來,半點沒有不好意思還妙語連珠。

周玉珠看他說著話還在給自己上妝,那手法真是又快又準。忍不住感慨,果然關月這麼大就能紅都是有道理的,他就像一朵活力四射的小野花。跟他在一起的人會舒服到不想走掉。這種眼緣和親和力正是大明星必備的潛質。

關月看周玉珠半點沒有看珠寶,隻是瞧著自己,就從盒子裡邊取出來一串五彩斑斕的寶石手鏈,道:「要戴戴看嗎?不要緊的。」

周潤筠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周玉珠趕緊亮出自己的手腕,拒絕道:「我娘已經給我戴了。」

一串雪白的珍珠掛在象牙色的腕子上,一看就叫人覺得玲瓏可愛。

關月凝神看了一下,笑道:「難怪你們都不瞧呢。我看你的珠子不像是新的,但也是絕好的美物。」

周潤筠道:「都是舊東西,不值什麼錢的。」

關月搖頭:「就是舊的才好呢。隻有在老百姓家裡,東西才是越新越好,在有錢人家裡就不是這麼回事了,東西都是越舊越好。」

「我們家說窮算不上,但說在汴京裡算個有錢人,那還差好長一截。」周玉珠道:「你這一盒子,她拿不走那就是你的,算一算也是家財萬貫!何必羨慕我們?」

她的珍珠回家可就要被娘拿走了。

「隻是你想要的不是錢是不是?」她道。

關月在鏡子裡對她們眨眼:「牡丹年年開,在這個棚子裡,永遠是新人勝舊人。」

他在汴京還是新人,但很快也要舊下去了。

他想做越舊越好的人,所以也羨慕別人的舊東西。

這種話實在過於閨怨,薛淑真有些不願意聽,想要出聲打斷。

周玉珠做為詩社編外人員,如今在周潤筠的熏陶下十分關心類似的話題,雖然她們在家討論的都是女孩兒,但關月生得女相,兩姐妹便在心裡為他擔憂起來。

周玉珠湊過去問:「你這樣以後怎麼辦呢?」

戲子是賤籍,往往唱到紅顏衰退,便是往死裡上走了,凍死餓死病死,被一卷席子放在亂葬崗上,這就是大部分人的下場。

關月笑:「四五月前已經有人為我脫籍,如今我也找了個先生教導自己念書。等過個三年五載,紅塵裡誰還記得關小樓?」

到時候他也娶妻生子,當一個讀書人,不用在台上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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