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逃脫（1 / 2）
在見到司厲行的那一刻，這些天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湧上了心頭，妙妙眼眶一熱，絞緊了手指，死命忍住了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刑獄長打開了牢門，司厲行彎身走了進來，與她四目相對，看著往日驕傲燦爛的女孩如今眼中盡是落寞與疲憊，他的心狠狠揪在了一起，隱忍的平靜隻是在壁眉間稍稍顯露了一些。
那痛苦的沉默在他們之間一直延續著，仿佛就要到天荒地老一般。
那雙從來亮閃閃的桃花眼睜得圓滾滾地固執地看著司厲行，不肯滴下一滴淚來，不知過了多久，妙妙才從齒縫間擠出一句話：「我爹爹是冤枉的……」她力持著語氣的平靜，可是喉嚨不聽話，還是抖了一絲。
司厲行聲音壓得很沉，似乎也在強忍著：證據確鑿。
這四個字簡單的是世上最殘忍的字眼，妙妙隻覺得眼前一黑，腳下後退了一步，司厲行立刻上前扶住了她，她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捉住了司厲行的手，淒懇道：可是那些證據是能作假的！那些證據是假的！」她越說越是激動，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地往下掉。
一顆一顆像是烈火烹油，司厲行受著油煎之刑，痛不欲生，他的聲音更沉了：皇上不會在意，貴族不會在意，那些受害者的家屬……」他終究難以繼續，妙妙從來沒有覺得實話是這樣的殘酷，從沒有覺得實話從司厲行嘴裡出來是這樣淩遲的滋味。
妙妙雖無憂無慮，可不代表，她不明白，盛極必衰的道理，溫家雖沒有功高震主，卻是貴族的領袖，呈上忌憚，貴族也早就想換個領袖馬首是瞻，一切都是那麼突然，卻又正中所有人的下懷。
可笑可悲地讓妙妙心中的恨意越積越濃。
司厲行抱著她的肩，垂眸間濕了眼眶：我能做的隻有保下溫家的性命，是我無能，妙妙，對不起…」這一刻他隻能怪貴自己的無能，隻能在一眾滿門抄斬的奏折中，保全溫家的性命，隻恨他不是一句定生死的九五之尊，他必須守著律法委曲求全。
就像在來之前他先去見了溫菀，為了厲衡，他會盡全力保溫菀餘生安穩，可溫菀隻是淒然一笑，向他祈求，隻求餘生能伴在父母身邊，既然父母流放，她必然是要跟著一起去的，她說的平淡卻又堅決。
妙妙忽然揪住了司厲行的衣襟，迫不及待問道：「保住了他們的性命，然後呢？皇上要怎麼處置我爹爹，要怎麼處置我們溫家？」她似竭力想在他深邃的鳳目中尋找什麼。
司厲行輕撫她的臉頰想要安撫她，輕聲道：「國公夫婦流放寒川，我本想讓你姐姐在京城安養，可是她執意要隨你父母一起……」妙妙抓著他衣襟的手猛地瑟縮一下，急忙打斷了他的話：那我也一起去嗎？司厲行擰眉，他的臉幾乎要貼上妙妙的臉，沉吟道：我不會讓你去……妙妙愣了一下，然後眼底赫然蓄起怒意和恨意，她一下推開了他，失聲道：「為什麼不讓我去！她聲音嘶啞大聲質問：「你憑什麼不讓我去！我們已經什麼關係都沒有了！」這樣一喊，妙妙再也承受不住，她妻哽道：你說過你再也不會讓人傷害我，我幾乎就要信你了！可你為什麼總是在我對你有所期待的時候，一次又一次讓我失望！」她聲嘶力竭，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躲開了司厲行想要攏住她的手，她的控訴她的躲避都讓司厲行萬箭穿心。
妙妙背過身去：「你走！我再也不會信你。
」司厲行看著她消瘦的背影，闔了下眼他走出牢房，淡淡的聲音夾雜著一絲疲憊：讓人把這間牢房打掃乾淨，每日供應桃花引。
」他對著刑獄長說著，偏頭去看妙妙，在她的冷漠中，他收回目光。
這些要求，十分逾矩，可刑獄長不敢忤逆，他想刑部尚書也不敢違逆，所以他照做了，隻是每日送過去的桃花引，這位昔日的少小姐愣是一口沒有沾。
那日從刑部大牢回來，程睛已經等在了將軍府，司厲行這段時間為了改律例，為著厲衡的事，等他警覺過來，才發覺有些事，是他忽略了，可是再追本溯源，一切都做的乾乾淨淨。
他知道程瞻在這一場溫家倒台的戲碼中不可或缺。
程瞻笑得和氣：「大將軍不愧是肅殺疆場之人，這目光還真是讓人招架不住。
」司厲行冷瞥了他一眼，水激寒冰的冷漠：太傅不該來這。
程瞻道：「此言差矣，你司家與我程家即將聯姻，如何來不得？」司厲行看向程瞻的目光冷厲中帶著匪夷所思，那眼神仿佛在說：你怎麼敢！對於程瞻再次開這個口，十分嘲諷輕蔑。
程暗麵不改色：「我知道將軍心性堅定，勉強不得，婚姻大事自然要將軍心甘情願，將軍這幾日奔波，不過就是為了保全溫家，保全溫顏，如今做到了，將軍總不想功虧一簣，到頭來一場空吧。
」司厲行淩厲的目光頓時投了過去，殺意讓程瞻還是不寒而栗，他仍舊笑道：「將軍上次問我，為何執意殺了溫顏，卻不留著她扳倒溫家，將軍還問我，是否得知溫顏的真實身份。
」他的目光悠然而鎮定，司厲行眸光驟然緊縮。
程瞻在司厲行的冷凝下，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道：「那是因為溫顏的身份，不容於大周。
」司厲行猛地一震，他的手指不由自主攥緊。
程瞻道：「將軍可以不信，隻是將軍敢不敢賭？當溫顏的身份揭穿時，將軍就算有力挽狂瀾的能力，看看能不能再次救下溫顏的性命。
說完，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悠然道：「一場聯姻，還是溫顏的性命，全由將軍做主。
」氛圍一度冷凝，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司厲行眼底的隸殺之氣漸漸收斂，他忽然笑了一聲，像是寒冰一層一層罩住了春暖花開的四月天。
「太傅願意賭上親生女兒的前程，我自當不讓太傅失望。
」他掀眼輕掃，此刻的他不像是個正義凜然的大將軍，而像是……主宰生死的閻王，輕輕一捏，就能置他女兒於死地。
可是事到如今，他不能不放手一搏，就像當年，他用親妹妹去賭，事實是他賭贏了，妹妹如今穩坐皇後之位，情愛不過是過眼雲煙，所以這一回，他相信他也能賭贏。
★★柴季穎曾經幻想過，若是妙妙有朝一日跌落月言，會是怎樣的情景，現在她見到了，在這一間一塵不染的牢房，四方矮桌上點了妙妙最喜歡的棠梨一曲暖香，那簡陋的木板床上鋪了厚厚的棉絮，再鋪上一層冰絲涼席，罩著蠶絲被，桌上的桃花引卻是一點未動的樣子。
原來就算坐牢，溫顏也是與眾不同的。
柴季穎看著她，即便穿著囚衣，她那骨子裡透出來的高貴也絲毫沒有被磨滅。
可那眼中卻不似往日明亮，柴季穎想過，見到女少交？？？？本該會覺得開心快意，可此時，她竟有些唏噓憐憫。
雖然這憐憫裡帶了一點假心假意。
柴季穎將帶來的點心甜品擺在矮桌上，都是妙妙素日愛吃的。
妙妙隻是輕輕瞥了一眼，淡然道：「我不想吃。
」柴季穎愣了一下，笑得有幾分嘲諷：到了如此境地，你還是能理直氣壯地說。
妙妙偏首看向她，一直以來的疑惑顧慮，此時都倒了出來：你討厭我嗎？柴季穎眼眸微滯，笑了一聲：「討厭談不上，就是有點看不慣。
」「看不慣你那樣貌美，看不慣你那樣任性，看不慣你得了京城尊貴郎君的青睞，還有許多……」…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最親密的朋友。
妙妙語氣低低的，難以置信又痛心。
柴季穎皺了眉：「我還看不慣你永遠是這一副不知愁滋味的高貴姿態，正是因為我們太親密了，所以我看到了你擁有的一切，那些我望塵莫及你卻唾手可得的一切，你說我小心眼也好，嫉妒心強也罷，你沒有受過冷落白眼，你說這些，我都不會放在心上。
」那你今日來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看看我屈居於你之下的樣子。
柴季穎苦笑：「本來是的，可是，真看到了，卻笑不出來，畢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很矛盾吧，我也不明白，或許我希望你好，卻不希望你比我更好。
」「如今你是罪臣之女了，我也沒什麼好跟你計較的了，你別再氣司厲行了，如今隻有他能護著你了，雖然他和程可意婚期已定。
」她為何能這般淡然地說出這番話，或許正是因為妙妙如今已是罪臣之女，再得司厲行喜歡，也不過是個外室的下場，何況有了程可意這個正房，妙妙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所以她可以很大方地施舍她的善心。
妙妙卻在聽到「婚期已定」四個字時，隻覺得頭皮都開始發麻，身上一陣一陣地發冷，她緊緊抱住手臂，可是她的臉色是淡然的，仿佛她隻是真的覺得冷而已，即便現在是七月天。
柴季穎走後沒多久，妙妙的牢房再次被打開了，這一回是放她出去的。
來接她的是齊青。
「少小姐，卑職奉命來接你。
」多麼可笑，如今她落魄了，齊青卻是對她前所未有的恭敬。
妙妙看著齊青，目光清淺，看得齊青緩緩垂下眸，半晌才問道：「有沒有手帕？」齊青聞言立即從懷裡掏出一塊墨青的手帕，沒有一點繡樣，他在遞出時，仔細拍了拍，又疊得整齊地交到妙妙手裡。
妙妙隻是輕輕擦了擦臉，然後道：「髒了，齊將軍再買一塊吧。
」在她快要丟時，齊青接了過來，啞然道：「一塊手帕罷了，不值當，少小姐請，將軍已經為你置辦好了一切。
」妙妙問道：「他自己怎麼不來？」齊青避開了妙妙灼的目光，低聲道：將軍忙。
妙妙沒再問，在事先準備好的房間換了衣裙，踏出牢房時，一縷陽光照了過來，她覺得刺眼抬手遮了遮，齊青連忙去車裡拿了遮陽傘替她遮住了強光，妙妙看了他一眼，才步下階梯，上車時才道：心台了他們都會萬少下稱你，上午的「我想先去見景嵐。
」齊青愣了一下，才道：「景侍郎跟著大學士回鄉祭祖了，至今未歸。
」妙妙雖然訝異，卻也頓時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原來虎落平陽也是被避之不及的，罷了。
車還是她的寶馬香車，隻是如今坐著隻覺得不自在。
「我什麼時候能見我父母姐姐，還有良辰美景。
」齊青道：「良辰美景在西署，等辦好程序等著發賣，你放心，等手續辦好，卑職立刻會接她們出來。
」「至於國公……」他駕著車專心前方，卻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