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生辰祭日(1 / 2)
天氣真不錯呀。
一大清早,趙肅睿在石榴巷的沈宅裡背著手溜溜達達。
比起城外的四進莊子,沈宅其實小了些,卻精巧,仔細看看,壘牆的石頭建房的木頭用料都不錯,各處院落去除了沈家兩個草包畫蛇添足弄上去的花棚之後就顯出了原來房主在細處的用心,書房原本的光照要差些,北窗外卻額外多了一麵白牆,牆兩側種了竹子,光照在白牆上又投進屋裡,讓書房比旁處還要亮堂幾分,牆後是水道暗渠,夏天就能隔著篁竹聽到水聲,又沒有蚊蟲之擾。
剛搬進來的時候,趙肅睿讓培風引著四處走了走,培風寡言少語,也說不出這院子的好處,憋了半天,隻說:
「姑娘在這畫畫,極好看。」
聽得趙肅睿翻了個白眼兒。
雖然他也能想象到年少時的沈三廢是怎麼在這寫詩作畫的,但是培風這笨口拙舌的樣子也真是讓他漲了見識。
就算是嘴最笨的四鼠,也能把這兒誇出花兒來。
書房出來有兩條道,一條往正院去,一條往後麵的小花園去。
因為沈家兩個草包的疏於管理,從前種滿了各色花卉的小花園已經荒廢了,甚至已經被人用腳踩成了實地,要是還想種花,怎麼也得等開春之後將這地徹底翻犁幾遍才行。
依照培風所說,之前沈三廢看見什麼顏色漂亮的花就會想辦法薅回來種著,再想辦法調成畫畫能用的色料,所以這院子從前沒什麼固定的景色,隻看沈三廢當時對顏色的喜好,經常會有到處都是藍色花、到處都是紅色花的景象,到了秋天甚至還有各色稀奇古怪又不能吃的小果子。
「是。」
「最近又有什麼消息?」
是男裝。
反倒是旁邊守著的人被一堆稀奇古怪的名字砸了一頭一臉,腦子似乎都被砸出了什麼毛病,「元帥」、「將軍」在腦子裡轉個不停。
抬頭看見姑娘正看著什麼出神兒,阿池將手裡的冊子收好,笑著走了過去:
「這馬生得真好。」
尤其是那些禦史,酸言酸語,以旁人之過彰自己之功,天長日久,他們自己親爹娘都比不上自己的名聲要緊。
「陛下,過去一炷香您給馬起了十四個名字了。」
「這、這是圖南送來的?」
倆人千恩萬謝。
沈三廢讓女官們從都察院的手裡搶功勞,嘖。
三天不到,那幫禦史裡的下作貨色能給女官們編排一千八百個男人,女官四歲出門遇到的貨郎都得成就一段「風流韻事」。
這樣等哪天沈三廢來故地重遊,就會發現她在收拾院子的事兒上也是個廢物,他還能再當麵嘲笑。
「今年真是巧,姑娘的壽辰就在冬至的前一天。」
下擺上的花樣則是纏枝梅花與雪花紋交錯,針腳細密,雪花紋用了銀線縫製,翻看時候能看見光澤流轉,一看就用足了心思。
齊繡兒說的時候隻打算是讓人拿來取笑逗樂,沒想到,那位高貴的沈姑娘卻說:「聽著也不錯。」
一個時辰過去了一半,就在趙肅睿在心裡對著沈三廢痛批戶部屍位素餐的時候,有人敲響了沈宅的後門。
手裡拿著洗淨的白菜葉子餵馬,又讓人準備豆糖,趙肅睿一會兒扌莫扌莫馬鬃一會兒扌莫扌莫馬尾。
見多識廣的昭德帝說話有些磕絆:
趙肅睿的目光又看向自己新得的馬駒,隨口說:
「哦。」
那之後,他就把自己曬太陽的地方改在了這花廳前麵。
衣裳的肩膀到月匈前是一片的纏枝牡丹包裹的佛手壽桃和石榴,是寓意著「多富、多壽、多子」的三多紋樣。
趙肅睿早飯都不吃抻著脖子就往側院去了。
他才不是喜歡,隻是突然很想騎馬。
他立刻來了興致,伸手就將那件天青色妝花羅做的曳撒拿到了手裡。
她小心抬起頭,竟不小心和「沈娘子」對視了一眼。
想到沈三廢會被那些人搞得焦頭爛額,趙肅睿覺得自己本該是開心的。
二狗三貓為了哄他高興總是要去各處尋了雜耍班子到西苑給他玩樂,今年他生辰,二狗乾脆把大象牽了出來,在大象上架了黃金寶石的禦座,他高坐上麵看著太液池裡十幾條龍舟競渡,還有綠孔雀從太液池上飛過去,人人看了都說是天降祥瑞庇佑大雍,陛下聖明安康諸事順遂。
趙肅睿不在意這些,他讓阿池抓了一把銀錁子賞給了兩人:
「伱們二人有心隻管用在探查消息上,隻要做得好,我少不了你們的賞賜!」
一看就是文人的小把戲,卻真的精巧到讓人驚嘆,趙肅睿瞅了半天,也算是明白了沈三廢那連小泥爐子都精巧的心思是自哪兒承襲而來的了。
見過了那種排場,就沈三廢身邊的這幾隻小丫頭又能給他折騰出什麼光景?
趙肅睿猜都懶得猜。
「回娘子的話,那邊府裡以為世子是被西廠抓了,現在龜縮不敢動彈,倒是之前派出去的人活動得更勤了。」
趙肅睿卻不生氣,他喜歡的東西就應該全天下人都贊揚。
趙肅睿點點頭,從崔錦娘的手裡接過了信封。
是的,英明神武的昭德帝就是這般「大方」。
嶄新的衣裳嶄新的鞋子,還有一頂貂皮暖帽,穿戴整齊,趙肅睿掐月要站在銅鏡前看了看,依稀也能從沈三廢這張寡淡無奇的臉上看出自己的幾分英明神武。
看著手裡印著「福壽無邊」字樣的銀錁子,謹慎慣了的齊繡兒咬了咬嘴唇,輕聲說:
「姑娘,這些銀錁子,我可否換幾枚帶了旁的吉祥話的?」
像個猴兒。
他卻開心不起來。
說完她又後悔了,連忙跪下,又被阿池扶住了。
簡直是瘋了。
阿池笑著趁機說好話:「圖南為了給姑娘尋這馬駒想盡了辦法,還是邵師傅介紹了個從西麵來的馬販子,聽說京外有個武官家裡倒了楣,什麼都變賣了,這馬就是馬販子收來的,又用十幾兩銀子賣給了圖南,這小馬駒剛來的時候可沒這般好,幸好圖南從小就會看馬,給它吃了些草藥,又小心照顧了半個多月,才有了這個樣子。」
他可是皇帝,光他住的院子就不知道是多少能工巧匠耗盡心血才打造而成的,就算在這些地方不學無術,他眼光還是有的,聽著培風的描述他略想想就知道這花園從前也不像樣,隻不過是另一種亂七八糟的不像樣。
沈時晴當然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卻隻說:「陛下開心就好。」
能讓女官上朝,她也是開心的。
站在正房前麵受了下人們的賀壽拜禮,趙肅睿又聽阿池說圖南和夏荷、安年年的壽禮在側院,得他自己去看。
「沒錯!就是生得好!應該叫……梳雲霽月什麼,元帥?」
柳甜杏忙不迭地邀功:「這鞭子雖然是培風做的,上麵的纏繩可是我做的,手都纏紅了。」
要是沈三廢再給他做一碗羊肉湯麵,他也不是不能把一些對付言官的法子隨便說一點出來。
齊繡兒還是磕了頭才起來。
沈時晴忍無可忍地對趙肅睿說,
「您起的名字著實讓人……大開眼界。」
阿池高興,趙肅睿卻不高興,沈三廢的生辰跟他有什麼關係?
「就在老宅裡過吧。」他說,「凡是跟著我的,每人都賞點兒東西。」
為了給馬起名字想了足有一刻,昭德帝都沒選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名字,哪個都好,哪個都不夠好。
側院原本是沈三廢的母親用來養馬配馬的地方,到了沈家兩個廢物手裡,馬棚拆了牆也打通了,搭起了個讓吹拉彈唱的戲班子還有往來的紈絝家仆人歇腳的棚子。趙肅睿讓人把棚子拆了,重新弄馬廄,因為天冷現下還沒弄好。
「是。」
阿池笑著說:「姑娘不記得了,培風說這都是您小時候練字,夫人特意給您尋來的。」
他挑了那個好鑽營、好官聲前途的錢拙做左都禦史,為的就是讓都察院不要被一群隨便發瘋的廢物霸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