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奔赴(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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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姑娘被封了正三品的將軍,整個沈家院子裡的人都歡喜得腳後跟不落地。

兩枚大印被放在桌上,柳甜杏雙手扒在桌上用力看。

「春信,你看這印是金的吧?」

祝春信還沒說話,一旁的巧兒說:「咬一口是不是就知道了?」

然後巧兒就被三兩和小包聯手摁住了。

春信呆愣愣地看著那個大大的官印,似乎人的魂兒都被吸了進去,全然不知道旁邊的小夥伴們已經拉扯成了一團。

她知道將軍是什麼。

圖南姐姐閒時給她們講的花木蘭、穆桂英、梁紅玉……她們都是能騎著高頭大馬帶兵打仗的女將軍。

她家姑娘,竟然也成了那麼威風凜凜的人物呀!

「喜歡就拿起來看。」

一隻手搭在了春信的肩膀上,小姑娘抬起頭,看見了自家姑娘。

「姑娘,我,我能拿嗎?」

「怎麼不能拿?」

沈時晴握著春信的手,幫她捧起了那枚銅製的臥虎紐銅印。

「你可知道這上麵寫了什麼?」

春信手都在抖,哪裡能看得清印上篆刻的反字,她戰戰兢兢地說:「將軍?」

沈時晴笑了:「那個才是三品昭勇將軍印,這個上麵刻的是協理神機營督管提調。意思就是說要負責神機營的日常管束和調動。朝廷裡近衛裡有列陣操練的五軍營,車馬列陣的三千營,至於神機營,就是用火器配著槍盾列陣。神宗當年大敗於西北,都沁部長驅直入幾乎兵臨燕京城下,正是神機營背城而戰,誘敵深入,才能擊潰都沁部的前軍。」

她徐徐講起了神機營從前的戰績,春信聽得悠然神往,捧著銅印的手也不再顫抖。

巧兒她們也不再嬉笑,都站在一旁認認真真聽著。

「火炮之利,可抵千軍萬馬。隻要有更好的火器,更嚴明的軍紀,更多的錢投入其中,神機營的幾百人就能抵了西北的千軍萬馬。」

說著,沈時晴還讓圖南去拿了幾把火銃過來。

春信是用過火銃的,她天生準頭好,寧安伯府的那一夜她就趴在房頂上用三眼火銃打趙集渠帶來的王府近衛,她在夜色之下竟然也能連中數人。

隻是身子瘦小,氣力不夠,不僅要匍匐在屋簷上防止自己被震出去,身上還得蓋一個巧兒,以防她被火銃給墜下屋簷。

「你才學了兩個晚上就能用火銃在十丈外連傷五人,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朝廷也是要賞你的。」

沈時晴鬆開了托著春信雙手的手,讓她自己拿著那印。

春信瞪大了眼睛。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被這官印嚇得,還是被姑娘口中說的賞賜嚇的。

「大概有一百兩銀子的賞賜,你可以買個宅子安置你娘了,至於其他,你也可以想想自己以後想要做個怎樣的人了。」

說話的時候,沈時晴不光看著祝春信,也看著其他小姑娘。

最後,她的目光回到了官印上。

怎樣的人?

祝春信張了張嘴,在心裡說:「我想成了和圖南姐姐和姑娘一樣的人。」

不久之前,她還是個在夾道角落裡縮著的小鵪鶉。

現在……看著手裡的官印,她隻覺得自己的手很重很重,身子卻很輕很輕。

輕到她覺得自己能飛。

將花廳讓給了柳甜杏她們繼續圍觀那個官印,沈時晴穿上裘衣走了出去。

圖南立刻跟了出來。

「等宮裡的賞賜送來了,你再每人貼補上五十兩,她們把家人都安置妥當些。」

圖南聽著花廳裡的歡聲笑語,點了點頭:「姑娘放心,旁人都好說,就是夏荷的麻煩些。」

謝麟安早就在趙肅睿的強迫之下將這些丫鬟都放了良籍,卻沒有哪個姑娘願意離開,世代給謝家為奴的也罷,被賣進謝家的良家子也好,比起隨時可能被自己爹娘再賣一次的驚惶,她們更想留在沈娘子身邊,每日還能讀書寫字。

春信的爹娘是謝家的家生子,謝家謀逆,謝家的奴婢哪怕跟著謝麟安去圍攻東跨院的現在也還被關在了謝家的夾道裡等著處置,唯獨祝春信的娘之前借著送水的便利替沈時晴送過信,沈時晴在事發當晚就讓崔錦娘帶人把她接了出去,如今已經送去了城外的莊子上。

巧兒的爹娘早中暗中投了趙肅睿,現下也和春信的娘在同一處。

柳甜杏的爹是謝家莊子上的管事,之前趙拂雅的人接管了莊子,把柳甜杏的父母兄長都趕去了馬棚,後來趙肅睿要清查趙拂雅的親信,柳甜杏的兄長是出了力的,到謝家倒台的時候,她哥提前得了消息,串通了莊戶們將趙拂雅的幾個親信一並擒了,也不必擔心被定罪了。

至於夏荷,她的親戚現在都在夾道裡被拘著呢,她也不著急,橫豎是一家子的奴婢下人,殺頭流放是輪不到的,她已經求了圖南,等到發賣的那一日,圖南找人出麵將一家子都買下,闔家送去西北的馬場,她出了這麼一筆錢免去了他們的骨肉分離之苦,也算是全了自己和家人的情義。

再多也是不能了。

依著她的話說:「我在謝家當個妾,他們就當自己是謝家的半個主子了,我一朝落魄,他們搶了我的細軟,又想方設法從我家兩個孩子身上克扣。我下定了心要替姑娘做了求真書院的管事,留著他們在燕京吃著我的供養享自己的福,我怕不是活膩了得把自己活活兒氣死。」

這話要是讓那些滿口忠孝仁義的酸儒聽了說不定要罵她個三天三夜,沈家裡的女子們聽了她的話卻都覺得有理。

她說起這事兒的時候白引娣正在和施新梅一起打絡子,咬著一口細白銀牙,白引娣冷笑說:

「誰生在世也不過隻有一份血肉,被賣過一次已經是全了從前的恩養了,又怎麼能再被賣第二次第三次?脫皮抽筋挖骨掏心,這一圈兒下來咱們哪裡是來投生做人的,十八層地獄也不過如此了。」

說話時候她扌莫了扌莫自己的手腕,卻沒有了從前的那隻銀鐲子。

她輕輕捏了捏青棉布的袖口,上麵沾了些練字時的殘墨。

施新梅與夏荷相處的日子短,隻知道她潑辣果敢,聽了這話,倒對她刮目相看:

「沈娘子有句話我極喜歡,『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投胎當了女人,第一條就缺了大半』,你能給自己掙命掙運,就比世上渾渾噩噩度日還自以為安穩的女子要強了。」

即使是被人這般認可,夏荷的心裡還是虛的。

虛到夜裡抱著被子哭,白日裡還要做了無事模樣。

可這滿院子又有幾個不是聰明人?隻是大家都沒說破罷了。

「你去把夏荷叫來。」

「是。」

夏荷到書房的時候,沈時晴已經換了一身輕便衣裳,正在用墨線彈「求真書院」的圖紙框子。

「書院的內務章程,你和阿池商量著早點兒定下來。」

「是,姑娘。」

夏荷看著沈時晴,隻看見她烏黑的長發上簪的素珠簪子。

想到沈娘子是為了給爹娘報仇隱忍七年,她心中又是一陣酸澀。

「沈娘子……」

「入學的章程上加一條,悖離親族者,亦可入學。」

夏荷一驚,指甲差點紮進了自己掌心的肉裡。

「沈娘子?如、如何會有這一條?」

普天下都將孝行當首善之要,怎麼、怎麼求真書院就不是如此呢?

「如何會有這一條。」沈時晴直起身,收起了放在桌邊的線軸,「夏荷你自己明明很清楚。」

夏荷咬緊了嘴唇,半晌後,她說:

「姑娘,從前可沒這般道理,我現在也是讀了幾本書在肚子的。。」

「這般的道理哪裡沒有?隻是不教你知道罷了。孔子三歲喪父,十八喪母,他說孝行可從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孟子……跟他差不多,也是有爹似無爹的,他們沒吃過親族的苦,你管他們說的做什麼?」

夏荷:「……」

她似乎悟了。

門外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聽見笑聲,夏荷轉身打開門,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安年年?!」

做男子打扮的安年年看著比從前黑瘦了不少,臉上還有冬日裡騎馬奔波而生的皸裂,見夏荷滿目驚詫,她笑著說:

「姑娘的道理講得極好,我聽得入了神兒,這才笑出了聲來。」

安年年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在她身後還有同樣滿麵風霜男子模樣的垂雲。

夏荷看著安年年月要間掛著的刀,心中猛地一驚,立時知道安年年當初留在莊子上怕是被姑娘安排了其他差事。

書房內,沈時晴收好了墨線,也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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