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三合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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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瘋的胡柳生扔掉長劍,喘息著踏上床鋪,「紅水,你想要什麼?隻要你肯救我,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願意幫你,哪怕失去性命。我不怕死!」

唐臻抬起頭,目光幽幽的看向角落的老鼠。開始思考用老鼠照亮,回程再用蠟燭的利弊,漫不經心的答道,「你覺得我想要什麼?」

那邊陷入寂靜,隻有始終未曾變過的粗喘證明胡柳生未曾離開。

「救、我!」胡柳生咬牙切齒,再也不是與唐臻商量,「反正我已經沒有牽掛,大不了」

「我勸你想好再說,難道忘了大人的手段?」唐臻麵露嫌棄,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他終究還是沒辦法忍受臭老鼠的味道。

胡柳生臉色乍青乍白,積年累月的懼怕和怨恨同時爆發,反而變得冷靜,一字一頓的道,「我不得好死,哪怕無法撼動大人,也要足夠的人下去陪我,我,我喜歡熱鬧。」

「你居然這麼想?真不錯。」唐臻繼續環視四周,試圖找到能替代老鼠的小東西,對待胡柳生,難免沒有原本認真。

明麵上的紛爭,作為太子,唐臻既無心也無力。

暗地裡的窺視,唐臻反而既無法容忍也樂於出手。

如果胡柳生能夠說到做到,他可以給胡柳生個痛快的死法,免得胡柳生整日心驚膽戰的擔憂『大人』的手段。

胡柳生狠狠咬牙,氣憤透過巨石傳入唐臻耳中,他的聲音卻出人預料的冷靜,「你為什麼與我說這麼多廢話?」

「看你悟性。」唐臻的嘴角終於揚起發自內心的笑意。

看來『紅水』的地位,並非他想象中的那般,隻是『大人』的狗腿子,他或許不必再擔心蠟燭不夠用的問題。

胡柳生沉默半晌,如同唐臻預料的般,竭盡全力的求生。

「我願意將為大人所做的事告訴你,今後也一樣,違背大人的命令,我們都逃不掉。」胡柳生的聲音再度變輕,「去年燕翎進京,大人令我挑撥施承善和燕翎的關係,最好讓他們有肢體沖突,導致一人傷殘或暴斃。過兩月,大人的新命令是毒殺太子,直至年初,我才找到機會」

唐臻邊從胡柳生的話中尋找重點,邊以此判斷『太子』的命令有何目的。

無論是挑撥施承善和燕翎,想盡辦法的令他們之間發生劇烈的沖突,還是毒殺太子,目的似乎都是令京都或整個聖朝陷入混亂。

胡柳生接下來的話,更能證實唐臻的判斷。

「紅蓮離開貴州之後,大人讓我耐心等待,時刻留意後宮的消息,配合娘娘,趁亂刺死昌泰帝或太子。」

唐臻無聲攥緊手指,眼中的笑意瞬間凝結,輕輕敲在巨石上證明自己還在的節奏卻沒有任何變化。

「半個月前,我最後一次接到大人的命令。借三省總督追究施承善亡故的機會,挑起施乘德和齊黎的紛爭,趁亂令其中一人暴斃,再留下證據,指認另一個人。」

「這等事,你倒是輕車路熟,施承善死的不冤。」唐臻冷笑。

「你何必故意挖苦我,難道是怕成為下個施承善?你放心,孰輕孰重,我心中有數。」胡柳生的語氣也再度變得尖銳,「畢竟施承善暴斃,我隻是被懷疑,父親突遭大難,我也難辭其咎。」

唐臻抬手護住越來越微弱的火苗,再次改變聲音,仿佛神色高傲冷漠的女人,「告訴我『大人』是誰。」

不能再耽擱下去,胡柳生也不會一口氣吐出所有的底牌。

「你!」胡柳生猛地錘在床板上,險些再度失去理智,「你是誰!」

唐臻輕笑,「我是誰不重要,告訴我『大人』是誰,我保證他不會知道是你出賣他。」

「不可能!」胡柳生仗著京營士兵知道他在發瘋,不會再輕易闖進門,肆意朝可憐的床板發泄怒氣。

「好吧,那就有緣再見。」

唐臻聳肩,毫不猶豫的將狼獸還原,徹底隔絕胡柳生的聲音,然後單手護著蠟燭,腳步輕快的離開。

與此同時,僅與胡柳生一牆相隔的岑威揉了揉耳朵,起身離開床鋪。

沒有回音,另一邊已經掐斷聲音傳遞的途徑。

岑威從束發的銀冠中取出用蠟油包裹的藥丸放入溫茶,飲下半口,猛地朝門口砸去。

院中的京營士兵愣了會才驚覺,這次有動靜的地方在胡柳生的隔壁,還沒走到門口,房門已經從內部四分五裂。

岑威手持椅子,麵色深沉的從中走出,「有人下毒,我不信你們找來的太醫,去找岑戎。」

京營士兵麵麵相覷,「少將軍何出此言?您的所有吃食、用具,我們都仔細檢查過,怎麼可能」

已經變形的椅子從天而降,多虧開口的京營士兵平日不曾懈怠才能有驚無險的躲過。他滿頭冷汗的趴伏在地,怔怔的望著岑威。

岑威卻沒再理會他,環顧四周,盯上手持銀槍的校尉,語氣絲毫不見平日的溫和,「我再給你們次機會,去找岑戎。」

唐臻順著通道原路返回,按照早先做好的應急打算,在通向右中殿外宮巷的機關處稍作停留。以徹底放棄直通左、右中殿的通道為代價,抹去留下的痕跡。

在他之後進入通道的人,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內情,隻會以為左、右中殿內,各自有條無法相通的機關通道。

做完這些,唐臻手中的蠟燭已經徹底失去原本的光亮,火苗可憐兮兮的趴在隻剩個底座的蠟燭上,從遠處看,如同長在唐臻的手心。

唐臻見狀,臉色微沉,無聲加快腳步。

陳玉久久等不到唐臻歸來,惴惴不安的心越來越焦急,踱步的頻率越來越高,像是用這樣的方式證明時間沒有停止。

又一次在回頭的時候,目光正對仿佛深井般幽黑的通道入口,陳玉深深的嘆了口氣,暗怪自己反應遲鈍,沒能及時拉住太子。

幾十年沒有清掃過的通道,誰知道現在,裡麵是什麼模樣?

萬一蠟燭被陰風吹滅,裡麵那麼黑,太子暴躁起來

陳玉越想越焦慮,越焦慮越忍不住想,踱步的頻率也不知不覺的繼續加快,映在窗上的身影仿佛是兩個人在麵對麵的轉圈。

守在外麵的京營士兵麵麵相覷,忍不住道,「暗道太子和陳大人從中找到新線索,太高興?」

另一個人臉色隱隱發白,聲音抖得不像話,「可是、可是他們已經轉了整整兩刻鍾,姿勢幾乎沒變過。」

此話一出,並排而立的幾個人齊刷刷的打了個寒顫。

眾人再次麵麵相覷,默契的挪動腳步,變成背對燈火通明的書房。眼前的畫麵頓時變成在月光下略顯淒清的宮牆和夜裡飛行的怪鳥。

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被歸於怪異,多虧士兵膽小才沒被懷疑的陳玉終於在焦慮至瘋的邊緣,看見滿臉不快,手上甚至提著條蛇的太子殿下。

「殿下?」脫口而出的驚呼半路變音。

唐臻的目光在陳玉的喉結處停留片刻,因為頗為豐厚的收獲,忍下傷人之語。

陳玉年紀輕輕,說話怎麼比平安還容易失控。

「外麵怎麼樣?」

唐臻見陳玉目光閃爍,不敢看他手中的蛇,單手拎著蛇走向此前被搬動的擺件和書冊。

「我來!」陳玉繞著唐臻跑到書架旁,「殿下告訴我怎麼做。」

唐臻點頭,這副孱弱的身體不提也罷。

他提著蛇坐在此前指給陳玉的位置,低聲吩咐陳玉關上通道入口,順便擦擦落灰的擺件,免得留下痕跡。

左中殿和右中殿之間的機關極精妙,隻要能讀通建造通道的人留下的書冊,可以通過改變書籍和擺件的位置,更換機關的打開方式。

唐臻輕易不打算再啟用通道,乾脆將打開通道的方式改為最復雜的構造。

院中的京營士兵欣賞過在月光下隱隱發白的紅牆和隻能看清黑色輪廓的飛鳥之後,忽然覺得此前所見的怪異隻是錯覺,悄悄回頭眺望燈火通明的地方。

疑似麵對麵轉圈的太子和陳大人終於停下來,正坐在桌前,大概是看、看、看細長的黑影瘋狂擺動,即使書冊在夜裡成精也不會這麼離譜!

「有鬼啊!」

淒厲的呼喊劃破長夜,瞬間喚醒整個左中殿。

唐臻起身藏入視野死角,同時抬起腿,狠狠的踹在圓桌中間的支撐處。圓桌恰到好處的撞開無人的椅子,徹底占據此前陳玉進行視線欺騙的位置。

這也是圓桌原本所在的位置。

來不及調整細節,唐臻立刻拉起陳玉的手,低聲道,「別讓他們靠近我!」

他在廢棄已久的通道中行走許久,又耗費體力,改變通道的模樣,身上難免留下痕跡。為此他特意抓了條蛇,以備不時之需,解釋身上的狼狽。

陳玉的心神依舊因京營士兵的驚呼震動,人已經被唐臻推向門口,滿臉茫然和疑惑的看向沖進來京營士兵。

「殿下!陳大人,你們」為首的校尉看清陳玉手中瘋狂掙紮,想要獲得自由的蛇,立刻明白下屬口中的『有鬼』是怎麼回事,心頭的急切頓時失去支撐,連語氣也瞬間萎靡,「沒事吧?」

「沒事?」陳玉呆滯的搖頭,下意識的抓緊手中想要掙脫的東西,然後順著校尉的目光看向右手。

又是聲令整個左中殿警醒的尖叫。

陳玉在眾目睽睽之下,看著手中吐信的蛇,嚇得昏了過去。

唐臻則趁陳玉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默默調整圓桌的位置,徹底對上日積月累的痕跡。然後還來得及拉住陳玉,免得他磕到頭。

不得不說,陳玉的危機意識還算合格。

暈倒之後,不僅沒鬆開抓著蛇七寸的手,反而更加用力,連京營校尉都沒有辦法,隻能等太醫來施針。

先讓陳玉放鬆下來,再取蛇。

因為這是京都常見的無毒蛇,京衛雖然滿臉緊張卻不至於慌忙,立刻按照太子的要求,分別著人去福寧宮報信、趕往太醫院宣擅長開安神湯的太醫。

程守忠對待陳玉,終究多份煙火情。

聽聞陳玉為保護太子殿下,英勇抓蛇卻被蛇嚇昏,立刻派人接陳玉回福寧宮。

隻是可憐京營士兵,先後受到兩場驚嚇之後,還要受羽林衛的氣。

唐臻麵色如常的回到寢殿,立刻身子發軟,朝地上倒去,幸虧程誠正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側才不至於因此受傷。

「殿下?」程誠滿臉擔憂。

唐臻抬起酸軟的手臂,用力的捏在眉心,「沒事,有點累而已,別驚動父皇,去叫禦醫來診脈。」

不僅是超過身體負荷的勞累,還有通道裡的陳年舊灰。

抵抗力低的人,嘖。

要是有岑威那樣的體魄,別說隻是走兩圈,就地取材解決三餐,睡個七、八日都沒問題。

不是岑威隻能扛七、八日,是通道裡的小東西們扛不住。

程誠點頭,先將唐臻抱到床上。

片刻後,他去而復返,「太醫院無人可用,禦醫正在給陳大人施針取蛇,要再等半刻鍾才能來給殿下診脈。」

「沒事,讓禦醫先給陳玉開藥。」唐臻點頭,「太醫院是怎麼回事?」

程誠道,「半數太醫在沈貴妃宮中,其餘太醫都在大概半個時辰前被叫去右中殿。」

唐臻心頭微動,懨懨的雙眼頓時聚神,「怎麼回事?」

大概半個時辰?

剛好是他結束與胡柳生的對話,打算離開的時間。

「岑大人中毒,不相信京營宣的太醫,堅持見到岑副將才肯診脈。」程誠憨厚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失望,「聽說既不肯放岑大人離開,又不肯去找岑副將的京衛都被岑大人嚇傻了。」

要是他在場,不知道能與岑大人過幾招。

程誠的心思幾乎是寫在臉上,根本不需要特意花費心思解讀。

唐臻抬起酸軟的手掌,毫不猶豫的糊在程誠的腦門處。

「你是真不怕死。」

岑威中毒,還敢與他動手?

但凡岑威今日有半點不好,與岑威動手的京衛,不必岑戎開口,李曉朝就會令人將他們五花八綁,送到岑戎手中。

程誠依舊笑,全當太子殿下是在誇他。

「京衛立刻去沈貴妃宮中通報,又去太醫院,把剩下的太醫全部帶去右中殿。聽聞胡大人雖然沒有中毒,但也身體不適,順便也給胡大人治治。」

唐臻聞言,眼底的色彩逐漸微妙。

胡柳生治什麼?

難道神奇的中醫,能醫腦疾?

右中殿出現這樣的大事。

確切的說,岑威中毒,帶給李曉朝詫異不亞於沈貴妃和端妃的薨逝。

後者已經無法挽回,前者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不僅李曉朝和岑戎立刻離開,匆匆趕往右中殿,孟長明也跟在兩人身後。

施乘德稍作猶豫,終究覺得沈貴妃和端妃在沈貴妃的宮中薨逝。況且已經能確定,端妃比沈貴妃薨逝的晚,又是自殺。再怎麼離譜,這件事也查不到敬妃的頭上。

他吩咐隨行的心腹繼續守在沈貴妃宮中,立刻前往右中殿。

燕翎也留下齊黎,悄無聲息的離開。

沈風君和沈婉君默契的走出房間,最後回來的人卻隻有沈婉君。

通過程誠的話,唐臻立刻認識到程守忠對沈貴妃的住處有多關心,忽然問道,「你死了老婆,會傷心嗎?」

程誠愣住,「什麼是老婆?」

唐臻冷笑,「別想了,你不配有。」

「哦」程誠老實點頭,逆來順受的模樣襯托得他更加憨傻。

「右中殿現在情況如何?」

唐臻仔細回想誤打誤撞,撬開胡柳生心防的過程,自覺沒有留下任何破綻。他不僅沒用自己的聲音腳步聲!

充滿懷疑的雙眼陡然瞪圓。

他沒有故意掩蓋腳步聲!

因為這幅身體太孱弱,即使在這方便做到極致,也隻是比較輕盈的普通人而已,唐臻向來都不曾特意做偽裝。

一個病弱、消瘦的少年,身姿輕盈也不是件奇怪的事。

可是那是在地下通道中。

岑威憑什麼聽見他的腳步聲?

程誠完全沒感受到唐臻心中的震驚和疑惑,老實答道,「岑大人確實中毒,身體虛弱的厲害。」

想到岑威險些打出右中殿的現實,程誠眉宇間浮現淡淡的疑惑。

「聽說是從西域傳到中原的奇毒,一口人事不省,兩口纏綿病榻,三口神仙難救。但是西域的一口和我們理解的一口,似乎不太一樣。」程誠在唐臻如刀鋒般鋒利的目光中訕訕的閉上嘴,再也不敢說困擾他的廢話,「岑大人中毒尚淺,吃半個月的湯藥,注意別輕易動武,不會影響將來。」

「岑副將以宮中不安全為理由,堅持立刻帶岑大人出宮休養,驃騎大將軍至今還沒同意。」

唐臻合上眼皮,擋住其中的復雜。

怎麼會這麼巧?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岑威吸引,誰還會在乎太子去沒用的左中殿做了什麼。

從理智思考,唐臻不覺得岑威能夠窺聽到他與胡柳生的交談。

因為通道內的機關設置,位處下方的人,會得到更多的聽覺優勢,連胡柳生都未必能聽見他的腳步。

什麼情況下,岑威會聽見他和胡柳生的交談,並且能確定通道中的人是他?

除非岑威早就懷疑胡柳生,時刻盯著胡柳生的動靜。耳力非凡,遠超旁人。當時剛好趴在胡柳生的床邊,所以能聽到現場。

前兩點尚且能用巧合解釋。

最後一點,應該先懷疑岑威是變態,還是懷疑胡柳生和右中殿的京衛都有名為『間接失明』的病症?

然而作為無數次在生死之間,做出正確選擇的的人,唐臻會相信虛無縹緲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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