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1 / 2)
郊外,趙宸賀帶著人騎著奔馳的駿馬,一刻不停地往城內趕。
大雪似乎在年前下盡了,過了正月十五之後天氣一直乾冷,一絲雪花不見。
京都城門黑漆漆一片,守城的士兵舉著火把嗬斥:「何人夜闖城門?」
趙宸賀身下的馬狂躁的噴著響鼻,他的聲音在那其中也顯得不耐煩:「開門。」
士兵吃了一驚,將火把朝他舉了舉:「廷尉??您怎麼大晚上……」
「開門。」趙宸賀打斷他,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壓。
兵部分六司,內三司直隸於陳闊,外三司才是趙宸賀的人。士兵屬於內三司,對他隻是名義上的上下屬關係。
趙宸賀冷著臉壓低眉梢,遠方瞭望台上通明的燈火變成他暗沉眼中的一個點。
士兵看著他,在遲疑中攥緊了火把。
遙遠的嘈雜的刀劍碰撞聲在黑夜中極其刺耳,趙宸賀狠狠皺起眉,把視線拉回士兵身上。
士兵悄悄地後退一步,想要給身後的同僚通報:「警戒——」。
但下一刻他脖頸一涼,張開嘴喉嚨裡隻能發出咕嚕聲。
一切都來不及了。
趙宸賀收回刀,把人頭提在手上,在馬蹄聲中轉過身。
「在西北的日子好過嗎?」他問追隨自己的士兵們。
士兵們沉默不已,更多的垂下了眼睛。
西北苦寒,刀劍無眼。這顯而易見的答案卻無人敢答。
「今日我許給你們。」趙宸賀掃過他們每一張臉,脖子上的紅繩露出短短一截,讓這個男人多了些七情六欲的感覺,「凡是誅殺叛軍者一人,賞一兩。誅十人,封賞照舊。」
他說的很快,聲音毫不拖泥帶水:「留守京都,不必再回西北了。」
士兵們抬起頭,雙眼比地上的火把還要亮。更有甚者,躍躍欲試的手已經放在了刀柄上。
趙宸賀轉過人,把人頭扔上城樓,說出的話在高處慌亂的警戒聲中猶豫一道懸鍾,沉甸甸的落了下來:「眾軍聽令!」
「到!」
駿馬如有所感,高高揚起馬頭。趙宸賀銳利的視線盯著前方,將刀抽了出來:「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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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成站在台階上,望著寢宮的門。
身後的廝殺聲被台階隔斷開來,像是空中默戲。少頃,他腳下微動,伸手推開寢宮的門。
福有祿嚇得躲在柱子後麵,在他進門時拉了他一把:「王爺……」
飛過來的長槍打斷了他的話,福有祿一屁股嚇癱在地上,雲成單手提起他,往旁邊一推:「去暖房裡等,不要出來。」
天昌帝靠在床頭出神,耳朵裡嘈雜的聲音仿佛離他很遠,但是窗紙上已經濺上了斑斑血跡。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天昌帝回神看向來人。
雲成把門拴上,他慢慢走近,燭火和刀光劍影一起在他臉上跳躍,微光閃動與曖昧不清交錯著,留下意味深長的痕跡。
天昌帝盯著他下頜與脖頸上的血跡到了床前,看著他拉過凳子坐在上頭,那血色被壓得很暗。
雲成把腿伸展開,把刀拄在地上,用手掌撐著。
天昌帝把他打量一遍,最後掃過那刀:「寢宮的人是你調走的?」
雲成靜靜看著他。
天昌帝又問:「福有祿是你收買的?」
雲成不動,臉上的每一處轉折都被燭火點亮,顯得溫柔而動人。
天昌帝不再問了:「你把趙宸賀踢出京城,設計拿到兵部和禁衛軍的兵牌。」
他不再疑問,直接說:「你要,搶皇位。」
雲成手指磕著刀柄,眼中明明滅滅。
外麵的聲音忽而大忽而小,有幾次門窗已經被撞出了動靜,但又恢復了寧靜。
天昌帝垂頭笑了一下,伸手拿過來擱在床頭的一壺酒。
酒壺旁邊放著兩個淺杯,似乎是早已準備好的。
「我上回跟你說到父母,你說沒見過。」天昌帝給自己倒滿了酒,又去給他倒,「不管你見沒見過,我們身體裡都流著一樣的血。」
水聲潺潺,剎那便停了。
天昌帝端起自己的酒杯,示意他也喝。
雲成沒動,天昌帝便笑了:「怕我下毒?」
「沒人啦。」天昌帝嘆息著搖頭,「你把寢宮換了個底朝天,整個宮裡,沒一個人在聽我的話。」
雲成冷眼看著他,天昌帝拍了拍酒壺:「我是下了毒。」
他朝一邊轉動壺蓋,掀開來給他看看鴛鴦湖裡麵的結構,而後又轉了回來:「給我自己留的。」
外頭的雜亂聲稍稍平息,祝思慕在門外低聲催促:「王爺。」
雲成沒動,冷漠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天昌帝喝了自己那杯酒,把雲成的那杯灑在地上:「這一杯先敬爹娘。如果他們還在,會從小把你捧在手心裡,舉著你摘月亮。」
雲成聽雲卓然說起過父母,但那隻是短短地、偶爾才涉及到的幾句話。
他說的時候沒什麼特別之處,也沒什麼獨特感情,好像在說別人,雲成也把他們當成別人,毫不相乾的人。
天昌帝盯著地上濡濕的痕跡,好似在看很遠的地方。
「就像我一樣。」他說。
「不可能一樣了。」雲成慢慢地說:「我出生時,他們都不在了。」
天昌帝閉了閉眼,睜開得很費力。
「對啊。」他嘆息著,「都不在了。」
他轉動壺蓋給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然後在雲成的視線中把蓋子轉回去,給雲成倒滿。
「我可以踏踏實實地赴死,背著史書罵名,死後不入黃陵,都行。」他擱下酒壺,捏著酒杯,「提最後一個要求,別殺太子。行嗎,雲成?」
雲成眼中明明滅滅,終於開口,聲音低低地:「你曾經要殺我,三次。」
天昌帝靜靜地看著他。
「你登基前夕,曾派人去慶城殺我。登基後第二年,你派吏部清吏司去慶城召我回京,回京的路上你再次對我痛下殺手。」雲成靜靜地說,「年節前後,你派人去往慶城,要殺舅舅。」
天昌帝側耳傾聽,過了許久才笑了一下:「兩次。還有一次呢?」
「你殺舅舅,就和殺我一樣。」
天昌帝盯著他。
雲成鬆開手,刀往下溜了一段,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最後倚在了腿上:「你想保太子之心,就如我想保舅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