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的小黑貓(1 / 2)
少兒頻道?幼兒園?
巫元沒聽懂。
巫元沉默著。
粉裙姑娘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問題並不妥當,連忙諂笑兩聲轉移話題。
「總之就是要感謝你啦。你忙不忙?我請你喝東西吧!前麵有家甜多多,它家的新品神仙芋泥露可好喝了。」
巫元暗自將「奶茶」「神仙芋泥露」「好喝」等關鍵詞一一記下,擺手阻攔道:「不忙。我且問你,那老兒分明行止無狀,欺侮婦女,為何不以流氓罪拘捕?」
小黑貓的律法道德水平雖不高,臨下山前也是被苟富貴好一通耳提麵命過的。
苟富貴曾有言,人間有一重罪名為「流氓罪」,藐視法紀、敗壞公德、侮辱婦女、尋釁滋事等皆可列入其罪,視情節嚴重性輕則遊行示眾,重則可判死刑。
流氓一詞小黑貓並不陌生,本意是指遊手好閒或不務正業者。苟富貴特意強調道,精怪初入人類社會,無根無基,很長一段時間都隻能作為無業遊民活動,由此極容易被歸入流氓範疇,叮囑小黑貓「千難萬難,不做流氓」。
如今巫元親眼見識了人間真正的流氓,隻覺委屈。精怪隻因暫時找不到工作便得與糟老頭子等流同伍,背負汙名,委實不公。
隻是苟富貴和小黑貓都不知曉,凡間律法與時俱進,早在二十幾年前便已取消流氓罪。
粉裙姑娘聽巫元滿口文縐縐的,說道:「你這人說話好奇怪呀。」
她態度坦盪,如此直言倒是不惹人厭。不過她到底年紀小,出生時流氓罪早已成為歷史,並未完全理解巫元所言,乍一聽隻以為對方也在抱怨那糟老頭子耍流氓雲雲,登時同仇敵愾。
粉裙姑娘忿忿道:「那老頭子就是老色胚!你不知道,他呀是這一帶的慣犯。我給你看的新聞就是今年夏天的事情,他偷看小姑娘裙底被人逮住報了警。結果警察來了,老頭子又哭又鬧,還拿出病歷本說自己年紀大身體不好什麼的。他家裡人也來了,不僅不管還跟著一起撒潑鬧事。最後怕出事,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簡單教育了幾句就完了。」
她越說越激動,拳頭握得嘎吱作響。
「你知道最尼瑪惡心的是什麼嗎?後來有網友爆料說這老東西經常問漂亮女孩價格什麼的,還當眾揩過一個初中生。初中生啊臥槽,十四歲都不到!媽的老畜牲,臨走時還笑眯眯地對那小妹妹說謝謝。
謝!謝!
他媽我聽了頭皮都炸裂好嗎!要是我有把剔骨刀,直接把這鹹豬手剁剁剁!
他媽我們拚死拚活交保,就是為了養這種有害垃圾嗎?」
她吼完一串髒話才意識到身邊還有其他人,頓時尷尬地剎住話頭。
巫元依舊無法完全領悟粉裙姑娘話中含義,隻好繼續以沉默掩飾無知。
粉裙姑娘見巫元此人平平無奇,卻意外地頗有俠士風範,對他好感愈盛。她有心吹幾句彩虹屁,卻聽巫元說道:「你也莫要多惱。我觀那老兒晦氣罩頂,不出一月或有血光之災,此後癱瘓不用,終身不瘥,可謂『天道循環,善惡承負』。」
巫元的話才脫口,腦海中猛然回響起苟富貴的諄諄告誡。之前沒忍住出手替賀老漢化除煞氣已然是破例,萬萬不可重蹈覆轍。
人類果真狡詐,三言兩語便能讓貓一而再地放下戒備,可惡。
他心生懊惱,深知多說多錯,隻得雙唇緊抿,眼睛緊張地眨了又眨,唯恐被眼前人揭發傳播封建迷信。
粉裙姑娘並未深想,隻以為巫元是在附和自己,反而覺得對方一臉淡然地發出惡毒詛咒的模樣看著有些搞笑。不過照巫元的話這麼一想倒是十分解氣,粉裙姑娘當下拍掌贊同。
「咒得好!隻不過那老東西癱瘓了還得妻子兒女伺候,怎麼感覺還便宜他了呢?」
巫元沒忍住,奇道:「怎會?他相中暗藏劫殺,傷妻害子,老來應是孤獨鰥寡。且他的惡念難消,卻再難成事,纏綿病榻,至死方休,乃是最苦痛不過的了結。」
當然,巫元並未明說,按那糟老頭子原本的命數,賞威報應自會應在他生命的最後五年。如今他小小地「推波助瀾」了一把,相當於貓為地提前了某些定數。隻是其中種種,便不足為外人道也。
語畢,巫元頓了頓,掩飾性地咳嗽一聲,乾巴巴地補充道:「當然,我並非在搞封建迷信,隻是在陳述一個極為、呃,極科學的可能性……嗯。」
粉裙姑娘慢慢琢磨,終於消化了巫元話中的巨大信息量,頓時大樂。
「好好好,還得是男人了解男人,直擊痛點!有賊心沒行動能力,隻能一個人發爛、發臭!你的想法很好,看來這奶茶我必須請你喝了大兄弟!」
巫元仔細看她。他久居山林,極少接觸凡人婦女,不曾想她們竟是如此率真,敢怒敢罵,果真如苟富貴所言,人間自有造化。隻是轉念想到木偶小人,他暗道這般鮮活的女子也不被允許降臨此世,心中不由嘆息。
兩人正說著話,忽地從旁現閃出一個瘦削的身影。巫元警惕看去,發現正是之前公交車上的黑衣姑娘。
那姑娘小心翼翼地靠近巫元二人,眼神飄忽,時不時掃向四周,就是不敢落到實處。
「你、你們好。」黑衣姑娘閃爍道。
她將手中拎著的塑料袋遞給粉裙姑娘。裡頭是兩瓶暖橘色的薑茶飲料。
「這是我剛從便利店買的,加熱過了,請、請你們喝。」
她說著,抬起另一隻手,神經質地拉扯麵上的口罩,好似想要就此將自己掩埋起來。
粉裙姑娘想了片刻,沉默地接過薑棗茶。
黑衣姑娘醞釀多時,終於鼓起勇氣。她抬頭,對上粉裙姑娘的視線,語氣認真地說道:「謝謝你,謝謝你們。」
說罷,她突然後退一步猛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
黑衣姑娘喊完,隨即轉身跑遠了。
「欸等——」
粉裙姑娘伸手想要攔住對方。她下意識地跟上前追了兩步,最終停下來,目送黑衣姑娘的背影消失在冬日街頭。
巫元始終安靜地站在原地。
粉裙姑娘回轉身,臉上帶著些許茫然。
「我才發現她一直戴著口罩呢,」她苦笑道,「這玩意兒本來人人都得戴,看習慣了都,但宣布撤防後就沒人肯戴了。他們管這叫做『報復性人工淨化空氣』。」
粉裙姑娘低頭看著手上的薑棗茶,呢喃著。
「她一定很不想引起別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