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1 / 2)
「不掛。」
「我會等你睡著。」
他字音咬得輕且清晰,好像沒有那層聽筒,就這樣附在她的耳邊,她甚至可以聽清他的呼吸。
鍾意慢慢、慢慢把臉埋進枕頭,像隻小烏龜,咬著下嘴唇,唇角卻無可救藥高高翹起來。
怎麼這麼溫柔啊啊啊!
要扛不住了了怎麼辦……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容易讓人想多!
心動你又不負責……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空氣靜得落針可聞,通話的時間一秒一秒跳動,像在計數她的心跳。
她明知道顧清淮不喜歡自己,但還是有滿滿的情緒在月匈腔無限膨脹,沒有辦法抑製。
難怪好多小姑娘沉迷暗戀,究其根本沉迷的不是暗戀,而是沉迷於高嶺之花被自己拉下神壇的可能。
她和趙晚秋投緣,又因為和她的學生顧清淮住在一起,有時候查房,話題繞不開他。
趙晚秋大概是真的很了解顧清淮,她告訴她,不要被他冷臉的樣子嚇到。
顧清淮是那種你對他有一點點好都會被他認認真真記在心裡的人,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
被愛被嗬護著長大的小朋友,他口袋裡有好多糖。
你給他一塊糖,他根本不會當寶貝,轉頭就扔掉也說不定,而顧清淮不是。
他沒見過自己的爸爸,至今不知道那人是誰。
他沒有媽媽,媽媽在他十幾歲時就因絕症去世。
你給他一塊糖,他會小心翼翼裝進他心房的鐵盒子。
在那些支撐不下去的時刻拿出來,悄悄看一眼,再小心翼翼放回去。
那個時候的鍾意並不相信,顧清淮那麼冷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是這樣的美強慘小可憐。
可是認識越久,越發現,趙老師說的都是真的。
因為從不被愛,所以珍惜所有來之不易的善意。
認識這麼久,她除了替他處理過傷口、在他感冒時替他量過體溫、履行一個醫生的職責,她有對他好過嗎?
竟然就換來,他給她裝小夜燈、他接她回家、他在這個寒冷冬夜哄小朋友一樣縱容耐心,等她睡著。
他人清澈乾淨到冷淡,卻也溫柔到極致。
顧清淮的膝蓋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釘子碾過,那地方皮薄,皮肉之下就是骨頭,受傷沒有任何緩沖。到最後,疼到沒有知覺,他看了會,覺得那血肉模糊的一團實在沒有什麼好看,又冷淡移開視線。
王楊回市局加班,秦釗連夜審訊犯人,他眼下廢人一個,什麼忙都幫不上。
他開始認真思考秦釗說的話——我們的工作不能見光。
傷口清理完畢,顧清淮輸液,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
對麵的小姑娘發燒,男孩子亦步亦趨陪在身邊噓寒問暖,年紀不大,厚重的外套裡是藍白校服。
十六歲那年,警校開學前。
她說我們見麵吧,他死裡逃生一身傷,說我要打工。
電話那邊慢慢沒了聲音,鍾意的呼吸均勻綿長。
顧清淮掛斷電話。
停電的夜晚,鍾意睡得很香,甚至因為潛意識裡有開心的事情,嘴角一直彎彎翹起。
翌日清早,鬧鍾響起,她看見自己枕邊的手機,突然就知道自己到底在開心什麼……
她像個兒童節等禮物的小朋友,懷著雀躍的心情去翻通話記錄,和【傲嬌大狗狗】的通話時間竟然持續了兩個小時。他果然是在自己睡著之後才掛斷的。
拉開窗簾,陽光悠悠落進她的心底。
給【純情小老弟】發出去的信息也有了回音。
顧清淮消失的那段時間,她問他怎麼辦,她好像真的喜歡上那個人。
【純情小老弟】給她發回來一條鏈接,鍾意點進去一看——《xx公安局突襲本市娛樂場所,抓獲不法從業者20餘人》。
【純情小老弟:警鍾長鳴,引以為戒。】
鍾意的心情瞬間晴轉多雲。
為什麼要在她最開心的時刻提醒她最不想記起的事情呢……
寒冬蕭條,日光都蒼白。
黑夜無限放大的恐懼和情緒褪去,她開始認認真真思考她對顧清淮的喜歡。
之前她總以為,好感可以控製,每次喜歡冒個尖兒就被她毫不留情掐滅。
後來,那些被拚命抑製的情緒,水滴凝聚成河流一般,凝聚為喜歡。
原來他說「上來吧我背你」的時候心跳可以那麼快。
原來簡簡單單一句「我會等你睡著」就能讓她一夜好眠。
鍾意窩在床角,臉往膝蓋裡埋。
怎麼辦啊……
我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不受控製,越陷越深。
隻想見他。
-
顧清淮像是人間蒸發,後來,就連家裡和他身上一模一樣的味道都散了。
壞掉的電路被修好,鍾意幾次想要打他的電話,又幾次收回手機,心跳快得像是他在麵前。看著慢慢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找不到任何聯係他的理由。
時間本來是過得很快的,她每天查房手術寫病歷。
可是顧清淮消失的時間裡,她好像可以感知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鍾意換上白大褂。
她到病房時,趙晚秋正在打電話:「你自己多注意安全,知道嗎?」
鍾意呼吸一凝,不知道為什麼,她直覺對麵是顧清淮。
她突然就緊張得像個被提問的小學生,一動都不能動。
腦袋裡有根弦,一瞬間被扯到極致。
而後電話掛斷,趙晚秋不滿嘀咕:「每次都這樣,惜字如金,這孩子。」
鍾意這才慢慢從全身僵硬的狀態下解脫出來,心底有說不出的失落。
她彎起嘴角,又變回認真專業的醫生模樣。
清遠市下第一場雪,是在小年夜。
鍾意因為工作不能回家,和爸媽通了電話。
「南野最近給你們打電話了嗎?」鍾意把泡麵泡上。
南媽回:「你說這警校也軍事化管理平時收手機嗎?怎麼十天半個月沒個電話。」
那個瞬間鍾意突然想到,剛上大學的時候【純情小老弟】給自己回信息,也是隔十天半個月。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不是想起來才敷衍她一下,而是他的手機不在身邊,其實是隻要看到他就會回。
鍾意不說話,媽媽又問:「今年過年回家,還不給媽媽領一個女婿回來嗎?」
泡麵的熱氣氤氳,她莫名想起顧清淮煮得很好吃的南瓜濃湯、和因為她學著做的黃豆粉糍粑,一下子就沒了胃口。
「媽……」鍾意聲音酸澀,手裡的叉子在泡麵裡亂糟糟絞著,她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
如果爸爸媽媽知道,自己的女兒喜歡一個職業不正當的人,會多難過。她不想他們難過。
「怎麼了,不開心了嗎?是因為工作太累了?」電話那邊的媽媽聲音柔和,「媽媽不是催你結婚成家,媽媽是想有個人陪在你身邊,不需要家境多好、工作多好,但人一定要正直善良,遵紀守法……」
鍾意低低「嗯」了一聲,滿腔的酸澀決堤。
媽媽對不起,我喜歡了不該喜歡的人。
我該怎麼辦啊……
漫天飛雪,路燈下飄飄灑灑。
鍾意裹上圍巾帽子下樓,看這一年的第一場雪。
身邊的小孩子在笑,情侶在初雪中接口勿。
不遠處的市公安局大樓燈火通明,像永不熄滅的燈塔。
鍾意拿出手機,心髒撲通撲通苦澀跳動。
她突然很想聽聽他的聲音,電話撥出的每一秒都被掰碎無限拉長。
等她想要掛斷時電話突然被接起,她的心髒跳到嗓子眼兒無法回落。
「顧清淮。」
那個瞬間,鍾意無可救藥地想,如果初雪是和你一起看的多好。
「嗯。」他的聲音依舊冷淡。
距離上次那個電話,已經過去半個月,社交牛逼症如她,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半天,她委屈巴巴道:「你太高冷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要不我們掛電話?」
顧清淮看了眼時間,距離出發還有十五分鍾。
他全副武裝,防彈背心冷硬,兜裡是剛從槍庫領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