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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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家燈火亮起,煙花明明暗暗,爆竹聲響徹夜空

鍾意默默許下這一年的新年願望:顧清淮,長命百歲,平平安安。

而在一千多公裡外,警車直接開進醫院大門,警燈光亮遠比煙花刺目。

為首的警察沖進急診大廳,警服上手上全是血,嘶啞著嗓音喊:「醫生!醫生救救他!

入目場景過分觸目驚心,那被刻意砍傷肌腱斷裂的手臂就讓人心涼到脊椎,一身黑衣被血液染得斑駁深淺不一,完全無法估計失血量。

這名拎著槍從閻王殿殺回來的緝毒警察,此時已經陷入重度昏迷,生命體征微弱,像是睡過去,又像是再也不會醒來。

手術無影燈亮起,手術室內氣氛前所未有的嚴峻。

燈光照亮那人的臉,手術台上的男人麵孔英俊眉目清冷,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年輕得可怕。

他眼睫濃密低垂,像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此時終於可以放任自己休息,那麼多的傷他卻神情平靜。

這位冷淡肅穆的年輕警官,應該荷槍實彈全副武裝一線緝毒,應該製服筆挺抬高右手對國旗敬禮,應該坦盪無畏站在陽光下保護他的國家他的人民,無論如何不應該像此時此刻,眼睛緊閉躺在手術床上,無限接近於死神。

-

兩個月後,四月初春,市人民醫院組織今年的山區義診。

飛機在清遠起飛,三小時後降落西南某國際機場,雲層綿軟,天空低得觸手可及。

太過熟悉的場景,恍惚之間,她好像還是那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心髒砰砰跳著,期待見到自己喜歡的小男孩。

也好像是在去年,在這片土地,認識了一個全然不同的顧清淮。

他站在山下舉著手機,聲線清潤直接刻在她心底。

他說,鍾意,看我。

如今,顧清淮查無此人。

四個月一百多個日日夜夜,沒有他任何消息。

她不知道他在哪,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活著。

隻能在想起他的每個瞬間祈求神佛,保佑她的心上人平安歸來。

「鍾意,發什麼呆!我們快一點走啦!」

鍾意笑著點頭,眼睛變成彎彎的縫兒,沒有人注意到她濕潤的眼睫,隻聽見她聲音輕快:「來啦。」

義診的日子很充實,忙起來的時候吃飯都忘記,很多時候泡麵剛剛泡上,就看到走了好遠山路的老人小孩。

多看一個病人、多解答一個問題,就能讓他們少一分病痛、少一分靠近死亡的可能。

等那泡麵再拿起,已經完全冷掉,加上熱水,繼續吃。

鍾意一點都不覺得苦。

媽媽信佛,相信因果,總說多做好事會有福報。

她好好努力,治病救人,佛祖可不可以把她的福報都給顧清淮?

義診中途走進學校,為孩子們免費體檢、檢查身體。

鍾意一行人剛到門口,孩子們就已經認出她:「是清遠的鍾意醫生!」

他們對清遠如此想往,想必是因為他們的小裴哥哥在那裡。

鍾意抿起嘴角,想笑,可那弧度苦澀。

「鍾意姐姐!」

小朋友們眼神明亮,怯生生不敢向前,隻靦腆站在老師身邊。

鍾意彎著眼睛,把帶來的文具、食物、新衣服分給他們:「看看還缺什麼,記得告訴姐姐。」

支教的老師一個勁兒說謝謝:「過年的時候,小裴剛寄了好多東西來,再這樣下去,這小子可是沒錢娶媳婦兒咯。」

鍾意嘴角笑意瞬間無法維持,心髒像是被猛地鉗製住。

過年的時候……顧清淮12月底失聯,新年是在陽歷2月。

她極力忍住聲音裡的顫意,問老師:「是從哪裡寄來的?」

他和學校有聯係嗎?

老師會知道他在哪裡嗎?

起碼說明,兩個月前的顧清淮沒有遇到任何危險。

老師很是驕傲:「是從清遠市公安局寄來的,他是一名警察。」

心髒收緊,鈍鈍的疼。

想必是知道自己回不來,而家鄉的小朋友日子過得很苦。

他們每年新年沒有新衣服沒有禮物,最期待他的包裹。

出發前,提前準備好,讓同事準時幫忙寄出。

他人不在,包裹卻可以代替他安全抵達故鄉。

她能看見他親自挑選的圖書,看見他手寫的卡片,唯獨看不見他人。

想念有如實質凝成一把利刃,照著心裡最軟的位置陡然戳下去,疼到想要蜷縮。

鍾意隻能讓自己更忙。

她放心不下那個母親白血病去世的小男孩,走了好遠的山路,背著抱著文具衣物去看他。

一年前,男孩母親做的臘肉掛滿院子,紅艷艷的辣椒被曬出香氣,他的校服迎風招展。

那破舊的院子尚且是家的模樣。

現在滿目蕭條,鍾意忍著心酸走進去,男孩坐在書桌前,肩背更加挺直。

恍惚之間,她像是看見少年顧清淮,深深吸口氣。

聽見聲音,男孩回頭:「鍾意醫生!」

鍾意笑笑:「快幫我拿一下東西,好重!」

男孩依舊靦腆不愛說話,鍾意問他:「有沒有想過長大以後做什麼?」

他的普通話不標準,麵頰黝黑而眼睛明亮不含一絲雜質:「想當警察。」

鍾意彎著眼睛問:「為什麼想當警察?」

「去年我在山裡走,遇到一個人,個子很高,我以為他要把我拉去賣器官。」

「他給我看他的警官證,送我去學校,還給我錢,讓我好好讀書走出大山。」

「我說我長大以後也要當警察,他說,好啊,未來的共和國警官。」

鍾意:「這麼好啊。」

小男孩眼睛亮晶晶:「嗯!他叫顧清淮,我會記一輩子。」

鍾意怔怔抬眼看向麵前的男孩。

透過他乾淨的瞳孔,好像看到他看過的顧清淮。

那個時候的他,是不是任務剛結束,一身疲憊一身傷。

活在槍林彈雨裡裡的人,怎能如此溫柔。

像是丟了魂魄。太過漂亮的山水,是他的家,太容易讓人觸景生情。

走在山路,會想少年顧清淮是不是也無數次從這裡走過。

吃到清明粑,會想顧清淮也吃過,他喜不喜歡這個味道。

他家鄉的一草一木,星星月亮,通通隻會讓她想起他。

隻有晚上睡覺前,才敢放任自己閉上眼睛想一想他。

想他說,如果你想找我,不必以星星月亮和花的名義,傻子。

-

清明節,鍾意回清遠的飛機將於下午三點起飛。

她一路走,采了漂亮的花,明黃奶白淡綠,用綁頭發的發圈紮成束。

十六歲的顧清淮,對照照片,一步一步走過鍾意走過的路。

十年後,鍾意一步一步走過顧清淮走過的路,心境截然不同。

最後,她來到裴婉卿墓碑前:「阿姨,打擾啦,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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