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微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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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暖,太陽越來越毒。練兵沒幾日,秦王仍是淺褐膚色,晉王仍舊雪白,燕王卻曬成了炭色。

儀華撫著他的臉頰笑,白嫩的手指貼著他黝黑的臉,像芝麻湯圓白皮裹著黑餡兒。

「在禦書閣初見時,錯把吳王認成殿下,若換成現在,一黑一白,妾一定不會認錯了。」她笑道。

朱棣道:「我要練兵麼……將士們都曬著,我怎好讓人給我張傘遮陰享清福?我需與將士們同甘共苦,才能上下齊心。」

他有這般心月匈,令儀華更生傾慕,笑著依進他懷裡道:「妾又沒說曬黑不好看。殿下肯以真心待將士,又願屈尊吃苦,難能可貴。妾願殿下秉持此心,一以貫之。」

她不愧是徐達的女兒,見識非尋常愛俏的女子可比。朱棣笑著「嗯」了一聲。

儀華又笑道:「殿下帶妾來鳳陽,在父皇母後麵前借口要妾一同來體察民間疾苦、知江山開創不易,結果妾來了鳳陽一月有餘,花前月下、逍遙度日,實在不像話。」

朱棣笑道:「反正父皇母後也知道是借口……不過既然你有心,正好我今天休沐,不如帶你轉轉?隻是怕你嬌貴,出去走動太辛苦。」

儀華笑道:「殿下貴為皇子都不怕苦,妾怕什麼?但妾要將話說在前頭,若妾今日出門也曬成墨色,殿下不許嫌妾醜。」

朱棣笑道:「你也曬黑,才真正叫作『夫唱婦隨』呢!」

叫長庚弄幾身民間服飾來,朱棣打扮成商人,儀華扮作民婦,留阿綠照應王府,隻帶阿藍、祿存、長庚三個,輕裝簡從,微服出行。

長庚駕騾車,一路向北。鳳陽地勢較平,北麵是淮河,故而皇城以北多稻田。

沃野千裡,一望無際。天上飄著大朵的雲,投下片片陰影,風吹雲動,早春的新葉和水渠,便在光影變幻間,時明時暗。

正是春耕開始之時,遠遠從騾車小窗裡看得見田間農人辛勤耕作的身影。

儀華道:「妾不事耕織,垂手而食,看見這番景象,隻覺得田園風光如畫,可這畫中人的辛苦,妾卻難以體會。」

「你有這份心,已是難得。」朱棣道:「說起來,雖『男耕女織』乃是傳統,但咱們眼前這些大多都是婦人。」他不是第一次走訪鄉野。

儀華道:「離得還遠,殿下怎麼看得出男女?莫非——男子都被征召修城了?」

朱棣道:「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竟猜著了。」

儀華道:「妾雖然身在閨閣,心裡卻掛念國事。中原久經戰亂,人丁銳減;天下初定,未及休養生息。再思及工程興造,人力皆出自百姓,男子既然要承擔徭役,農家卻總要有人種田,農活自然落到了女人身上。」

朱棣嘆道:「興建都城是國之大事,非做不可,耗費民力也要做,但若統籌得宜,不至於像這樣激發民怨。去年聽說有徭夫不堪勞役,群起造反,還有工匠在宮殿下埋巫蠱詛咒……惹得爹震怒之下又大殺一氣,娘怎麼勸都勸不住。爹常誇李善長有如漢代蕭何,結果督建鳳陽這事兒給辦得……」

車停在路邊,祿存下車去跟田間民婦打聲招呼,說家主是應天府來的商人,路過討口水喝,也可幫做些農活。

農婦紮著條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舊麻布頭巾,一身短打衣裳,直起月要,抬起臉,臉上溝壑縱橫,嵌著一雙細長的眼睛,臉色黧黑,比朱棣還黑,年紀約莫四十歲上下。

她打量了一眼祿存。劉祿存濃眉大眼一副喜相,正對農家人的脾性。但那農婦仍有些謹慎,問道:「你家主人可有路引?」

大明戶籍管理嚴格,離開原籍超過百裡,就需先向官府報備,取得路引,才能啟程。不帶路引擅自離開原籍的人要問罪,途中包庇收留者也要問罪。

儀華是女兒家,幾乎不曾獨自出遠門,沒有用過這東西,在車內聽見農婦問「路引」,心下不免慌亂,扭頭去看朱棣。

朱棣倒十分淡定。外頭祿存不急不慢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上頭寫著:朱四,應天府人士,商戶,妻徐氏,奴婢三人,至鳳陽府經商。

農婦識字不多,拿過路引來,大致認出「鳳陽」兩個字,便將路引交還。

儀華鬆了一口氣:「幸而殿下輕車熟路、準備周全。」

朱棣眼神中流露出淡淡得意。

那農婦指一指田埂上的一隻陶罐:「喝吧。不用你們乾活。」

朱棣帶儀華下車,上前致謝,農婦見著儀華,笑道:「哎喲!哥兒生得俊,哥兒的媳婦更標致!命也好,嫁個做生意的相公,不用下地乾活。」朝廷政策雖重農抑商,極力貶低商人地位,但老百姓過日子,誰願在田裡風吹日曬?看見商人賺錢來得容易,沒有不羨慕的。

農婦又大聲招呼附近的鄉親:「來看,來看,細皮嫩肉的,白白淨淨。」

一時間遠近聚攏來四五個農婦,有大嬸,有老太,也有年青媳婦,放下犁頭和耙子,圍著儀華嘖嘖稱奇:「這麵相有福,一看就好生養。」「這手指像白蘆筍似的。」「把村東頭的豆腐西施比下去啦!」拉著儀華的手誇贊,羞得儀華紅了臉。

鄉下人淳樸熱情,儀華初次與她們這樣近距離平等地打交道,一時有點吃不消。

雖然是農忙時節,但乍來了兩個漂亮的異鄉人,又聽說祖籍是在鳳陽,眾人愈發好奇,不急著乾活,留在這問東問西。

問朱棣祖上在鳳陽時做什麼、怎麼遷去的應天府,又問家中老人如何、兄弟幾人。

儀華看著朱棣一本正經地胡說,臉不變色心不跳,既覺得好笑,又暗暗對他刮目相看。

言談間熟絡一些,儀華便問她們正做什麼農活兒。

一個老太太笑道:「噫!我們的犁頭都套在牛上了,這都看不出來!看來哥兒娶的是個大戶小姐,從沒到過田間呀!」若真如朱棣所說,是普通秀才家的女兒,不至於對農活毫無知識。

儀華在宮裡,說話周全,滴水不漏,出宮來開口沒幾句,便露出破綻。

朱棣笑著解圍道:「婆婆不知道,媳婦在娘家是小女兒,被爹娘哥哥們寵壞了,平日不出門,許多活兒不會做。」

年輕的嘖嘖艷羨儀華的福氣,年長的便碎碎念道:「做媳婦的,不管多嬌生慣養,都要懂得洗衣做飯伺候丈夫。聽人說,從咱們鳳陽出去的皇後娘娘,在宮裡還給皇帝親手攤燒餅、卷大蔥吶!小媳婦,你會不會做飯?」

朱棣替她答道:「她會。手藝還不錯。」

朱棣主動請纓要幫忙做些農活,儀華說也想試試。

眾人都捂著嘴笑,等著看儀華的笑話。

果然,儀華雖擅長騎馬,卻完全不會趕牛,拿小鞭子抽,拿樹枝誘,那耕牛一步都不動。又去耙地,手勁太小壓不動耙子,學著農婦示範的樣子,整個人站在耙刀的木框上,耙刀也隻陷進地裡淺淺一寸,根本翻不到土。

最初遇見的那農婦笑道:「小媳婦歇歇罷!再耙,我家的耙刀要斷了!」

儀華羞紅了臉叫朱棣來幫手:「殿——夫君……」

朱棣剛要動手乾活,不料天上不知何時雲團堆疊,積雲成雨。一陣急雨像潑黃豆般劈裡啪啦砸下來,朱棣忙邀幾人一同乘騾車,擠一擠,趕回村子裡避雨。

有熱心大嬸拿了自家衣服來給他們換。見儀華自己不會穿衣,張著胳膊等丫鬟服侍,又嫌棄又嫉妒。偏偏這小媳婦模樣可人疼,她便壓下一肚子酸氣,上前幫手。

又有農婦泡了壺茶招待客人。朱棣和儀華謝過。

粗陶茶碗雖然不如宮中茶具精致華麗,但別有樸拙自然之美,洗得很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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