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再入蜀（1 / 2）
「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
這些桓景在原時空能倒背如流的詩句，描述的正是蜀地的特殊性。隻要隔絕劍門關，那麼裡麵亂成什麼樣子，外部都很難乾涉。 歷史上入蜀的政權，有像東漢的吳漢、宋朝的王全斌那樣自行其是，對當地人大開殺戒的，也有像本朝的鍾會、鄧艾入蜀那次自相殘殺的。原因無非是蜀地險遠，擔心叛亂罷了。 有了這些歷史教訓，桓景特地讓自己的親弟弟坐鎮蜀地，至少不用擔心出現鍾會、鄧艾那樣的情況，然而現在看起來，蜀地的形勢還是非常復雜。 偏遠小縣叛亂事小，而整個蜀地民心動搖事大。 能不能從蜀地長久、順利地征收到糧食，乃至將當地的人口轉化為可靠的兵源，是之後自己軍隊能不能大規模作戰的關鍵所在。 桓景下決心親自去一趟蜀地，隻帶少數兵力護送。 「魏武帝雲：『為督帥者，不當親戰。』何況明公乎？」
卞壼聽說桓景要去蜀地，前來勸諫道：「如今行將入秋，胡馬正肥，度石虎將不日南侵，前線吃緊，需有人坐鎮。」
作為大將，不當親戰，這是曹操對於夏侯淵的評價。卞壼借用這句話的意思，就在於後方應當有人坐鎮，否則如果石虎趁機入侵，恐怕要首尾不顧。 何況現在蜀中人心浮動，正是危險的地方。 「我之所以要親鎮蜀中，就是因為當下蜀中情勢危急」，桓景解釋說：「糧草政務托於足下，兵馬托於李矩、郗鑒，吾無憂也。」
「那麼，如果石虎南侵，當如何處之？」
卞壼依舊不解。 「我早有考慮」，他按住卞壼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囑咐道：「石虎年初受到重創，所以現在不可能進攻洛陽、河東方向，隻可能轉而進攻江淮之地，估計是從進攻彭城開始。 「那麼在石虎和蘇峻、王敦交戰之時，可讓李矩領一萬人從河東佯攻，郗鑒領三萬人從洛陽主攻，來逼迫石虎退兵。隻要石虎還敢向建康進兵，我們就持續不斷地蠶食豫州兗州之地。」
「那如果石虎真的去攻建康該怎麼辦呢？」
「那麼就讓郗鑒繼續向襄國進軍！」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反正接下來的戰事是石虎和王敦互相傷害，自己隻需為江東朝廷支援側翼而已。石虎在建康朝廷那裡吃下的，都得在豫州兗州吐出來。 何況，桓景已經感到蜀中的亂局隱隱和江東有些聯係，所以對於建康朝廷即將到來的遭遇，也就沒什麼好同情的了。 相比於風雲詭譎的蜀地，豫州兗州的局勢明顯簡單許多，反正有虎牢之險兜底，隻看能在石虎回援之前搶下多少地盤。這也是桓景敢放手讓卞壼接管後方的原因。 卞壼此人忠厚，雖然不擅變通，但能嚴格按照自己的指示行事。秋季的戰事預計規模較小，也不希求能獲得多大戰果，讓卞壼在後方坐鎮，郗鑒和李矩在前方執行，正是最穩妥的辦法。 後方安排妥當，桓景就和溫嶠帶著親衛千餘人，並不聲張，乘快馬趕赴成都，去找桓宣會和了。 八月中旬，成都城中，桓宣也接到了各方的報告，各種謠言風傳，也都進入了他的耳朵。酉陽、褒中雖然都是彈丸小縣，但縣城淪陷本身也令人心煩。 他目前手上的直屬兵力隻有一萬，此外還有劉遐手下的「萬人」。 他當然知道，劉遐手下那些兵不少是臨時征募的士族家丁，忠心和戰力都可疑。隻是因為巴東需要人鎮守，所以才放手讓劉遐征兵。 而蜀地人口眾多，光是以成都為中心的蜀郡一地就有三十萬人，所以在征討仇池歸來後，桓宣用六千兵力駐守成都，而分給蒲洪、姚弋仲各兩千人，命其鎮守劍門、葭萌二關。 這種兵力部署，比李雄時期還要空虛，也幸虧當初周撫被劉遐臨時征募的那些烏合之眾嚇退了。現在這點兵力光是維持治安就不容易了，更別談抵禦外敵了。 而哪怕是治安，在謠言風傳之時，也岌岌可危，區區六千人，就連西川都很難壓製住，更不要提漢中和巴東了。 正當桓宣焦頭爛額之時，有尚虞備用處的探子報知成都，說是桓景已經和溫嶠親自來到了成都，暫時不要任何人聲張，隻說長安又派了千餘兵馬來援而已。 桓宣當然知道此時重大，急匆匆地返回府上時，桓景已經等著他了。 他趕緊命仆從呈上蜀地的秋茶，桓景接過杯盞，卻隻是放到一旁。 「兄長親自來到此地，所為何事？」
桓宣率先發問。 桓景開門見山地道明了來意：「蜀地風傳的謠言，都傳到了長安，想必弟已經聽說了吧。褒中、酉陽二縣陷於賊寇，如何不去征討？」
兄弟二人之間並無隔閡，所以桓宣也就並不避諱當前的困難。他將兵力稀缺，地方上官吏稀缺的事情都如實道來： 「蜀地人口眾多，而長安來的官吏太少，兵力也太少。在偏遠地方，天高皇帝遠，所以根本不把朝廷的官吏當回事。巴東今年旱災，所以所屬的漢豐縣就鬧事。而褒中、酉陽都在險遠之處，所以賊寇、蠻夷可以肆行無忌。 「如果要一一征討，我部下這些人是肯定不夠用的。所以隻能坐鎮成都，然後守好劍門、葭萌和巴東而已。」
桓景頷首，終於啟盞飲了一口茶水，表示了解了蜀地的艱難局勢。然而對於桓宣目前的策略，他並不算認可： 「如果光靠長安派遣官吏、士兵，那麼蜀地就是個無底洞。坐擁如此多的人口，弟需要自行招兵，征辟本地人為官，那樣人手才能充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