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本性卑劣(1 / 2)
李淡世和江希晏昨夜在山亭上圍著狐裘,對坐在紅泥小爐旁煮酒賞雪,大醉了一場。
醒來就聽說自己的隨從陳順死了,隨之而來的是蕭姨娘封的撫恤銀子。
「他是怎麼死的?」李淡世捂著宿醉之後欲裂的頭,讓隨從給自己穿靴子。
隨從說道:「昨夜陳順不知為什麼,自己又悄悄起來出了門,扌莫到了蕭姨娘的禪房去了,看來是想找姨娘的那個侍女,沒想到山裡的餓狼出來覓食,見了陳順就把他撲了拖回深林裡,
一早看見血跡就知道出事了,招了人進山,勉強搶回了一副屍骨,姨娘說他替自己擋了災,從送了撫恤銀子過來,讓轉交予他的家人。」
「後院有沒有找到狼的腳印?」
「這……人多腳雜,就是一開始雪地上有,也被踩沒了。」
「行了。」
李淡世蹬開了人,轉而出門去看屍體,隻見得黑紅的一團放在草席上,身上斑斑血肉果然盡被咬爛了,膽小的見了隻怕要做幾宿噩夢。
李淡世天生商賈,冷心逐利雖是他的常性,不喜歡阿諛溜須之徒在身邊,這個踏實忠順的隨從還是他出門的時候自己挑的。
不會說好聽話,但讓做什麼就一根筋拿出最認真的勁頭,李淡世是中意這個隨從的。
沒想到來了趟京郊佛寺,本想給這個隨從結個好親事,他卻忽然就沒了,李淡世怎能沒有半點動容。
他已經辨認不出陳順身上除了咬痕還有什麼了,但真的是被狼拖走這麼簡單嗎,他這麼壯實一個人,就算受了傷,難道不會大聲喊人嗎?
李淡世一甩衣擺,往世子住的屋子去了。
正堂裡,江希晏正和蕭蘭燼對坐,他倒不疑心陳順的死。
那隨從半夜竟然敢到蕭蘭燼屋裡去,不管他有沒有壞心,都理所當然會沒命,但蕭蘭燼會給個撫恤銀子是他沒想到的。
但閒事不及他如今正在愁心的,「閣主的女兒也不知他去向?」
蕭蘭燼道:「不錯。」
江希晏眼睛閉上又睜開,問道:「到時你一人可有信心動手?」
「我是師父用秘藥將我養大,若無小磬,他亦不是我的對手。」蕭蘭燼毫不在乎地將這個秘密說了。
江希晏好奇:「你若是堵住耳朵,還會怕你師父嗎?」
他更在想,若是奪了那個小磬,蕭蘭燼會不會就徹底為他所用。
蕭蘭燼飲茶的手一頓:「磬響,不是讓我聽的。」
原來如此,江希晏不再提此事,而是說道:「你知道的,我顧慮甚多。」
「世子不必憂煩,藏墨閣的生意沒有黃過,這一樁也不會。」
但願如此,若是不成還要找個背鍋之人。
那不是還有幾塊錦衣衛令牌嗎,馮岩不能親口承認那是派去護國公府的人,就當是去刺殺鳳越的吧。
二人不再說話,李淡世就在這時候尋過來了。
「來了,好了咱們就動身下山去吧。」江希晏狀似沒看到李淡世歪七扭八地穿戴。
李淡世頹喪地坐到地板上:「世子,我那隨從……唉。」
這一聲嘆息,盡是對世子對麵的寵妾說不出的指控。
李淡世雖然年少,但極有眼色,像溫綽玉那樣的小丫鬟隨便招惹個千百回都沒事,卻不能惹了這個寵妾。
就算陳順的死真有蹊蹺,他也不能直接疑上蕭氏,真要世子給出個公道,細查這件事。
江希晏還是得安撫一二:「你那隨從還受著傷,半夜出去是有什麼急事嗎?偏巧遇了山中餓狼,此時我也有疏失,未讓人守好後院,賢弟,我在此給你賠罪。」
他過來這趟,頭日處置蕭蘭燼和梅氏的事,次日又出了和李淡世的事,再是不擺架子的世子也覺得額角甚痛。
江希晏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讓這個人不要再給自己惹事了,蕭蘭燼卻垂著眼似乎有些走神,沒有看到他打的眼風。
世子都發話了,總歸也是一個隨從罷了,李淡世傷心過了,嘆了口氣擺擺手:「也是他時運不濟,世子爺,咱們趕緊下山去吧。」
外頭已經套好了馬車,趕著下山的人出門去了。
蕭蘭燼沒有離去,仍舊坐在那裡撚著茶盞,回屋也不會見到阿玉。
他心裡猜想著阿玉在做什麼,卻抗拒去想。
怎麼都該過去看一看的,可就在一邊站著,看阿玉照顧別的男人,蕭蘭燼怕自己會拔劍。
若是陳順的事沒過去,又添一樁,惹阿玉又氣一場罷了。
在廳中不知坐了多久,茶涼了,蕭蘭燼看了看天色,終是起了身,往後院柴房走去。
那是一幢孤佇的小院,隻是堆積廢木料和柴草,有些破敗。
剛邁進門,蕭蘭燼就懷疑起了自己的眼睛:「阿玉,你為何要如此?」
他眉間嚴厲地皺著,四麵漏風的小院裡,溫綽玉正埋頭在木盆裡洗著衣服。
剛下過雪的天不戴手套都凍得很,何況她把手浸在冰冷刺骨的水裡,用力地揉搓粗糙的布料,白皙纖細的一雙手早已通紅。
蕭蘭燼看著都疼死了,偏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齊伽何德何能,他現在就要進去把人殺了。
比起蕭蘭燼,溫綽玉卻冷靜許多:「這是齊伽剛換下的,他喝了藥睡下了,我沒事乾就洗洗衣服。」
蕭蘭燼拖走木盆:「你別跟我置氣好不好?」
「我沒有置氣,是你把他打成這樣的,我嫁作你的妻子,你作了孽,我得贖罪,兩件衣服而已,我也洗過。」
她不能賠陳順一條命,至少要讓齊伽好好活下來,離開這裡。
麵無表情地說完這句,溫綽玉將木盆拖回來繼續埋頭洗衣,一雙手已經沒有了知覺,衣裳上的血終於慢慢洗乾淨了,但她心裡一點沒有輕鬆下來。
蕭蘭燼將水盆拖到旁邊去,任那盆衣裳撞到台階,晃著旋出了一圈的水。
剛進院子準備搬柴火的兩個下人腳步一頓,見到蕭姨娘竟然在,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看這架勢,下人以為是姨娘在大冷天折磨這個小侍女洗衣服,氣性上來就把盆給掀了,現在怕是要打人了。
「都出去。」蕭蘭燼沉聲道。
一行人又連忙退了出去,等出了柴房那個院子,還在竊竊私語個不停。
「阿玉,我會讓人照顧他,陳順的事也處置妥當了,咱們走吧。」
見木盆遠了,溫綽玉擦了擦手站起身,冷眼看他:「處置妥當,陳順覺得妥當嗎?又有多少人在你手上被處置了?」
「我往後再不會這樣,那陳順賊心不死,昨夜還想去尋你,這三更半夜的我才沖動了,阿玉你難道不覺得他惡心嗎?」
蕭蘭燼自小漠視人命,對溫綽玉如此在意一個該死的人的性命很是不解,還有那個齊伽。
溫綽玉越發覺得眼前人陌生:「他隻是固執了一點,我確實覺得煩,但喜歡一個人罪不至死,阿燼,背著一條人命,我晚上一閉眼就想起來,我心裡不得安寧你知道嗎?」
她手指戳著自己的心口,眼淚洶湧。
蕭蘭燼怎麼忍心見她如此,將人抱緊在懷裡,安慰她:「那是我殺的人,與你無乾,阿玉不要怕。」
溫綽玉的眼淚一落下就收不回來,「阿燼,是我從前從未認識過你嗎,你是怎麼變成這樣子的?」
蕭蘭燼默然一陣,不怪她說不認識,是自己一直隱瞞著本性。
現在暴露了,阿玉果然是嫌棄他的。
他索性將一把短匕塞到她溫綽玉裡,說道:「你既如此在意陳順的命,就拿我的還給他吧。」
說著就往自己身上捅,溫綽玉嚇得都顧不上哭了,雙手奮力要往回拉。
蕭蘭燼一時脫了手,鋒利的短刃劃破了他的掌心。
狹長的一道,慢慢有鮮血溢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
蕭蘭燼根本不在意這一點傷,拉著她的刀還要往心口去,溫綽玉連扯開他的手都做不到。
「走開!我討厭你這樣!」
她喊得聲音都啞了,甚至求他,蕭蘭燼才終於肯鬆手。
卻見她沒有平息下來,反而越哭越凶了。
他有些心慌:「阿玉,你要我怎樣才會讓這件事過去,你告訴我好不好?」
「我隻是不想看到你殺人,為什麼要把人命看得一文不值?為什麼還要逼我……」溫綽玉已經有些崩潰了。
她蹲下身抹眼淚,忘了手上有他的血,越抹臉越花。
齊伽本是在睡覺的,但被外頭的動靜吵醒,以為是在打殺人,起身打開窗戶看去,就見溫綽玉和蕭蘭燼在外麵,一個在哭,一個說話,場麵瞧著不大好。
蕭蘭燼在聽見開窗聲的一刻,回頭瞥了他一眼,仍舊像在看一個死人。
「阿玉,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咱們先不吵了,回去好不好?」
他柔聲說著試探著去環她的肩膀,見人沒有動,將臂收緊把人抱了起來,往院外走去。
溫綽玉哭得頭暈乎乎的,也沒有力氣了,不想再跟他吵了,任由蕭蘭燼抱著自己。
齊伽就見他們不吵了,蕭蘭燼反而將溫綽玉抱起要離開,他去打開了門。
「你要帶她去哪裡?溫綽玉,你這個夫君根本信不得。」齊伽想將她留下。
真該在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殺了他,而不是任他跑到阿玉麵前胡說,蕭蘭燼殺念叢生,偏偏為了事態,他不能這樣做。
蕭蘭燼頓住了腳步,說出的話出人意料:
「是在下沖動失手,反累害我夫人替我賠禮,梁府公子,在下失禮了,會有人來照顧好你的。」
溫綽玉一愣,看著夫君。
本以為二人會劍拔弩張,蕭蘭燼竟認錯了,她一時心情復雜。
齊伽也沒想到他會賠禮道歉,但蕭蘭燼眼中根本沒有任何歉意,反而全是蔑視,他看得分明。
這話是說給溫綽玉聽的,這個人還在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