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文章立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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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繹叫人安頓好了程瀛洲,思卿重新替程瀛洲下針。有侍從小聲對蕭繹道:「黃先生很快就能來。」

思卿側頭問:「是醫官?」

蕭繹道:「對,是醫官。」又拿出一隻錦盒打開給思卿看:「這是從前西邊進獻的傷藥,姑娘認不認得?不知是內用外用?」

思卿心想既然有醫官,你叫我來這裡作甚?心裡更加警惕起來。她接過藥聞了聞,喜道:「是九轉散!若有此物,我又多三分把握。此物內服。」

蕭繹聽了思卿的話連忙叫人打水來服侍程瀛洲服下,思卿問得此地儲有冰,又讓取冰給程瀛洲降熱,「有醫官就無礙了,我先告辭。」

蕭繹道謝,思卿回禮。兩人走出廳來,蕭繹問:「昨兒鬧了一夜,姑娘可要淨麵更衣?」思卿拿起帷帽警惕地環視四周,「不必了,既然程先生無事,我先告辭了。」

蕭繹道:「我送姑娘。」兩人往外走,蕭繹笑道:「還是要多謝姑娘。姑娘日後若有難處,不妨也說給我聽,或可為姑娘排解一二。」

蕭繹長身玉立,麵目清冷,讓人不敢逼視。思卿抬起頭,又垂下頭,覺得根本看不清他雲山霧罩的臉。不過思卿感受到了他身上壓人的氣勢——自己作為一個外人窺破了他的隱私,他對自己並不放心。

蕭繹雖然沒有靠近思卿,但是思卿總覺得他分身出一個麵目冷酷的分身在逼近自己。思卿心想他不會以大欺小、把自己滅口吧?想到這裡,思卿反退為進,往前走了兩步,貼近蕭繹。

蕭繹麵色一變,忍不住後退一步,宛若被登徒子扌莫了臂膀的閨門女,思卿不知道蕭繹在想什麼,見他變色,愈發疑惑起來。

蕭繹想的是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家怎麼這般不矜持。

思卿想的是我就靠近了你幾步,你怎麼這般自戀能做出如此情態。

兩人不約而同後退,思卿掩飾了一下,率先開口試探蕭繹道:「我果真有難處,講出來,您不會夷我三族吧?」

蕭繹愣了一下,道:「姑娘說笑了。」

思卿深吸了一口氣,「我的難處就是我的養父明裡是大夫、是林泉隱士,暗中卻是當年靖國公、餘允和案的漏網之魚。」

逆案?漏網之魚?蕭繹微微顰眉。

有侍從跟上來,被蕭繹揮退,思卿繼續說:「我在南邊長大,如今想回南邊去,葉秀峰不允,還用『揭發我養父是逃犯』來威脅我,要我留在葉家。」

思卿慢慢斟酌著將這一席話說了,看向蕭繹,「能幫我麼?」

蕭繹仍然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麵容像玉,又像堅冰,讓人探不出他的任何心思。隻聽蕭繹輕聲追問:「葉姑娘的養父是誰?」

思卿道:「我的養父——我喚他作伯父,姓傅,諱臨川。人皆道他是終南名宿,長於千金科。可是他從前還有一個名字,喚作陸淵。並且他還曾用舊名,與靖國公案中的頭號逆犯餘允和有頗多唱和。餘允和案發後有本集子就是傅伯伯做的序言。當年案發後,傅伯伯運氣好,棄了陸淵這個名字,金蟬脫殼。」

思卿看著蕭繹,蕭繹麵無表情:「餘允和案?這位傅老先生收養葉姑娘的時候,知不知道葉姑娘你的身世?」

「當然不知道。我出生後被我那便宜老子葉秀峰扔在灘塗上,傅伯伯把我撿了去,並不知道我父母是誰。今年夏末傅伯伯去外省給舊友瞧病不在家,我那便宜老子不知道怎麼找到了我,誆我說他病得不成了,讓我回京看看。我一心軟,回到京裡,才知道原來是被誆了。」

蕭繹聽到這裡終於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心知葉秀峰把女兒誆回來十有八九是想塞給自己為室。隻怕葉秀峰不僅想讓女兒進宮為妃,還做著葉家出一位皇後的美夢。

看著眼前這位貓兒似狡黠又跳脫的葉家小姐,蕭繹心中五味雜陳,原本冷肅的麵容更加凝重。

思卿可不知道蕭繹想到了什麼,她想起自己曾給養父傅臨川留了信,恐怕信早已經被葉家人毀了,養父未必看得到。大半年找不到自己,養父如今不知道怎樣焦急。

因見蕭繹沉默不言,思卿斟酌著又道:「我曾聽聞,熙寧十一年,湖南錢撫院曾將竟陵派詩稿作為逆書呈上,意欲再掀大案,陛下曾駁斥此書稿不過『引古人之精神』而已。料想當年檄文之事鬧得沸沸揚揚,皆非陛下所願。」

她今日又聽沈浣畫說起敬王誣陷仁康皇太後之兄靖國公謀逆的事,心道今上隻怕不僅與端敬二王政見不合,而且對炮製靖國公、餘允和案的諸位宗王殊無好感。

蕭繹忽然問:「葉姑娘從江南來,怎麼看靖國公、餘允和謀逆之事?」

思卿答:「我怎麼看,有什麼要緊?」靖國公可是蕭繹的親舅父,他自己的親舅父「謀逆」,他卻來問思卿這個與靖國公府毫不相乾的人怎麼想,也不知他想試探思卿些什麼。

蕭繹麵色陰鷙,隻聽他忽然嘆了一口氣道:「個人有個人的難處。」

思卿見他麵色不善,恨不得拔腿就跑,於是道:「我該回城了,給我一騎即可。」

蕭繹望著眼前的思卿,她恰立於曲橋的末端,經過昨夜得奔波,發絲有些淩亂,但是有結珠網巾罩著,倒也隨性好看。她玉色的披風隨風輕輕曳動,和著背後的疊石翠竹,就像是一張絹本設色的美人圖卷。

蕭繹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聲道:「葉姑娘說的事,我知曉了。我的難處,看來姑娘也略知一二。」

他被太皇太後和諸位宗王壓製多年,太皇太後逼死仁康皇太後,又說仁康皇太後的胞兄靖國公謀逆,這事情事涉內廷爭鬥,蕭繹作為仁康皇太後之子想來在此事上有很多為難之處。

思卿聽了頷首。

「姑娘離不離京,奉不奉養你的養父,那是葉家的家事,我不便插手。但是這位傅先生的事,姑娘既然開口,我當盡力而為。若有消息,便告知姑娘。隻是——姑娘就這樣將這件事抖出來,置你生父於何地?」

「我不說,您就不會去查?」思卿回首一笑,「您為什麼就帶了幾個隨從出城?為什麼遮遮掩掩不想叫人知道?端王府的人為什麼敢圍追您?您定然有不欲為外人所知的事。這位程先生身手這麼好,必然已經看穿了我的路數,您對我這個外人難道不會起疑心麼?起了疑心,不會派人去查我養父之事麼?與其讓您去查出來,不如我來告訴您,不是麼?」

與自幼相識的沈氏兄妹不同,思卿對蕭繹來說,不過是個不相乾的外人。被一個不相乾的外人看到隱私,若不殺她滅口,蕭繹必然會對她剖根究底。

蕭繹聽完了不覺含笑道:「姑娘通透。」

思卿道:「謬贊了,不是通透,隻是想自保罷了。」

蕭繹叫人護送思卿回城,思卿婉言謝絕,蕭繹亦未堅持,目送她戴著帷帽策馬而去。

思卿下了南山,往前走了一陣,見路邊有半畝方塘,於是翻身下馬,作勢要投水,斜裡忽然竄出兩名蕭繹的親衛上前去阻攔。原來蕭繹還是暗中派了親衛跟隨她。

思卿見此也不好再多說,隻能當作沒看見,一進城,二人立刻就消失不見了。

思卿孤身進城,忽然想起昨天是自己回京以來第一次出府門,嘉國公府在哪兒她都不知道,於是隻好一邊走一邊問,半晌才找到嘉國府前的街道。沈浣畫早已經派了人在角門等著,便有人從角門出來引她進去。

思卿第一次來嘉國府,好奇地張望,沈浣畫急於知道蕭繹有沒有對思卿表露什麼,又不好開口,於是問:「老程如何?」

思卿答:「我同他們上芷園,程先生後來沒再燒起來,應該無礙,我便接著辭了出來。那一位已經去請大夫了。」

思卿一夜沒睡,此刻有些恍惚,趔趄了一下,沈江東卻一臉急切望著思卿,「你的傷沒事吧?」他還記得思卿昨天被劃傷了胳膊。

思卿蹙眉,「一點兒小傷而已。」

沈江東一迭聲讓請大夫,思卿道:「傳揚出去反倒是不好了,我不要見大夫。阿嫂,給我件衣服換換。」

霞影來領思卿去沈浣畫舊居換衣服,沈江東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思卿。思卿一走,溫柔的沈浣畫忽然盯著沈江東看。

沈江東道:「怎麼了?」

「阿兄,」沈浣畫不豫,「你可是有婚約的人。父親說過,江家阿姊,你永不可負。」

沈江東掩飾道:「你這說的哪兒跟哪兒啊。」

「你心裡明白。」

「我心裡不明白。」

這時思卿推門進來,「什麼明不明白?」

沈浣畫一愣,「這麼快就換好了?」

「就換了一件外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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