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世局如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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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時下了一場大雨,下了約半個時辰後便停了雨。朝會後蕭繹麵色頹然,思卿方知曉沈江東與安平郡王失和,堅持率軍深入,大敗於郴州。沈江東本人生死不明,居然失蹤了。

思卿連忙吩咐霞初:「你去一趟嘉國公府,請舅太太進宮來見我。」

霞初領了令牌出宮一趟,折返後滿臉憂色,「太太不肯來,說眼下諸事不明,先看看到底是什麼情形再來見姑娘。」

思卿嘆了口氣道:「她慮得也是。」

思卿滿心憂慮,蕭繹又一波一撥麵見外臣絲毫不得閒。因為近來思卿忙於處理上十二衛的事,宮中雜事都由周容妃做主。思卿在賬目上標出不甚明確的幾處,想了想,覺得應該先找些事情做,於是親自往玉照宮去見周容妃。

玉照宮得了信,周容妃出儀門來迎:「皇後萬安。」

思卿下了肩輿,道:「不必多禮。」

兩人攜手進了玉照宮,思卿道:「雨後涼爽,我順便出來走走。還有份例的事,有幾處想問問你。」

兩人先處理了瑣事。思卿見幾案旁邊放著嫣紅色水緯羅方領半袖,思卿拿起一看。子母扣還沒有釘好。

周容妃笑道:「早上原本在給這衣裳釘扣子,還沒釘完。」說著撚起一枚菊趕蜂累絲子母扣,道:「我記得仙居長公主頂喜歡這個圖樣。她出嫁的時候,還專門跟我要了五對。」思卿想了想,揮揮手命宮人退下,道:「仙居長公主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周容妃輕聲道:「妾隱約聽說……長公主不見了?」

思卿頷首,輕聲道:「聽說從前長公主和你很親近。」

周容妃嘆道:「棲霞、雲夢、靈丘三位長公主皆早殤,先頭五妹妹難產沒了,上陽郡主又……陛下也隻剩下仙居長公主這一位妹妹,沒想到命竟然這樣不好。嬪妾今早隱約聽說嘉國公放兵馬也出了事。這戰事一起,不幸實多。」

思卿聽她提起沈江東出事,心道你消息還挺靈通,嘴上卻沒點破,隨意說了幾句閒話,就帶著菱蓁走了。

思卿從周容妃處回到寧華殿,見快到午膳的時辰,於是對菱蓁道:「早起蒸的棗泥山藥糕還有麼?拿食盒盛上,我去趟正清殿。」

蕭繹早晨沒用膳,早傳了午膳,見思卿進來,道:「還沒吃中飯吧?來。」

思卿道:「我上午往周姊姊那裡去,吃了一肚子的點心,一點都不餓。我早上蒸的棗泥山藥糕,也拿了些來。」

蕭繹拿起筷子,卻又放下,「沈沅西……」

「先吃飯,」思卿打斷道,「吃了飯再說。」

蕭繹草草吃了飯,道:「西路進展順利,本以復克湘鄂全境指日可待,沒想到……」

「沈沅西和安平郡王以前有什麼過節?」思卿疑惑。

蕭繹搖搖頭,「據我所知,以前他們二人沒有什麼直接的過節。」

「那是哪裡出了問題?」

「有人揣測在糧草上出了問題。說若非糧草供應不足,沅西也不會陷入被動。你曉不曉得押糧官是誰的人?」

思卿搖搖頭。

蕭繹目光一冷:「是端王舉薦的,何適之的堂房兄弟。」

思卿道:「他們倒一處去了?」

蕭繹冷笑:「人說何適之吃端王叔暗害了,他故意論舉薦何適之的弟兄,做給人瞧罷了!」

思卿道:「絕對不是端王,端王不會愚蠢到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再說端王過去雖然與嘉靖二府有過節,但與沈沅西本人並無過節。端王看似不是大逆不道之人,不會拿這種關乎朝廷根基的戰事博弈。」

蕭繹看著思卿道:「你知不知道還有更難聽的傳言?」

「什麼傳言?」

「說江東不是兵敗失蹤,是投了敵。朝廷為顧惜顏麵,才說是失蹤。」

思卿驟然起身:「派人去找,否則謠言能殺人。目標在沈沅西?這件事背後一定不會這麼簡單。」

蕭繹道:「我已經吩咐了。沅西的夫人……」

思卿道:「我請她進宮,她說諸事不明,不肯來。我覺得她講的也有道理,再等等看後續如何。」

數日後,關於嘉國公沈江東兵敗的經過,朝中似乎已經無意深究。然而有一件事如同平地爆炸的火雷,震驚了朝廷。

八月朔,定藩思建號以係從亂者封拜之望,用群下勸進,稱帝改元,鑄「裕民通寶」錢幣,置百官,大封諸將,頒新歷,行郊天即位禮。

沈江東赫然列於在叛軍百官之中,封郡王。

九月廿一,叛軍言長沙郡王沈江東傷重不治而故,並以偽朝郡王禮為之發喪。

舉朝嘩然,嘉國公府一時淪為眾矢之的。或言嘉國公沈江東無能、或言沈江東有負皇恩,更有甚者直指他叛國。留言肆虐,不能禁止,亦不知濫觴何處。

這日思卿問蕭繹,「你相信沈沅西投敵之事嗎?」

蕭繹搖頭道:「如果說朝中有誰真正可信,那必然是沅西。我們自幼相識,我絕對不相信他會背叛朝廷。更何況沅西投敵這件事很可能是敵軍離間朝廷、損害朝廷聲望的奸計。」他頓一頓,又道:「若是朝中有人因是而故意為難沅西,那其心可誅。」

思卿道:「那就繼續查下去。」

蕭繹道:「事情一定要查到底。」蕭繹頓了頓,輕聲說,「我不相信沅西已故,這分明就是離間的把戲。」

思卿想了想道:「我也覺得不可能。對方急於給沈沅西發喪,似乎是為了掩飾什麼。」

蕭繹:「我在想沅西失蹤,我們找不到他,叛軍很可能也找不到他。叛軍故意放出風聲說沅西投敵,再給他偽朝官爵,也許隻是為了迷惑朝廷,動搖我軍軍心。」

思卿接口說:「也許沈沅西自始至終就沒在叛軍、偽朝出現過。叛軍急於為沈沅西『發喪』,是害怕紙包不住火,走漏風聲,最後無法圓謊。」她再難安坐,對蕭繹道:「無論如何我得見江家姊姊一麵了。」

蕭繹嘆氣:「朝裡追究嘉國府罪愆的聲音這幾日越來越響了,我也不知道下麵該如何處置。沈沅西確實兵敗,但倘若真是因為糧秣不足而兵敗,這兵敗的責任也不能夠都歸咎在他的頭上。可是朝裡的人並不這樣想……」

思卿問:「三哥想說什麼?」

「讓他夫人先離京或者回原籍,」蕭繹斟酌道,「然後我不再回應此事,此事才能先冷下去,後麵我們才好追查。」

沈江東兵敗失蹤之事傳回帝京,煊赫多載的嘉國府霎時寥落起來。

去歲顧梁汾夫婦離京去江南,也有尋訪傅臨川之意。後來打起仗亂起來,顧梁汾隻恐徐文長之流借機打秋風,所以沒有回京,連帝京生意一概丟給夥計,盈虧不問,隻和妻在南邊住下。思卿的嫡親兄長葉蘭成業已扶陵回永州守孝三年,不便回來,沈江東出事以後,葉蘭成隻派遣小廝來問了一回,也無能為力。葉家三房四房早已經不走動了,見沈家似乎出事,躲避不及。隻有小敬王和與思卿母家有親的承平伯夫人到府上來安慰了一回,也就走了。

沈家至沈自舟上輩始,人丁寥落,沈自舟和同宗的兄弟走的也不算太近。沈自舟的夫人又早逝,娘家式微,到江楓嫁入沈家時,沈家的親眷在帝京的世家中是最少的。沈江東既然疑似陣亡,沈家有一房親戚從原籍來帝京傳話,意欲為沈江東發喪立嗣,圖謀嘉國府家產。江楓滴水不漏地打發走了沈氏族人,心裡另有了一番主意。此後沈家不免議論江楓不賢,意欲自己一口吞下整個嘉國府。江楓本不擅交際,在帝京世家中不大吃得開,背後便有許多人對她指指點點。

未過多久定藩忽然稱帝,並以沈江東為郡王,嘉國府淪為眾矢之的。眾人皆道沈江東或已附逆,嘉國府大難臨頭,但是因為沒有實證,蕭繹此事置之不理不予表態,端王也一反常態三緘其口。

江楓深知今上的沉默未必能夠完全左右嘉國府的結局,若想徹底使得這件事冷下來,嘉國府必然要後退一大步。自打沈江東出事,嘉國府人心浮動,全賴江楓一力壓製。沈江東附逆為郡王的消息回京後,江楓力主遣散仆從,賞還身契,關閉嘉國府外圍院落,把要緊的東西都收到上房來。此後江楓又同老管家老夏議定,倘若朝廷不收回嘉國府賜第,老夏為首的十幾房家生仆從就居留於次;倘若朝廷收回嘉國府賜第,眾人就搬到城郊沈家田莊上去。再或者朝廷要動家,江楓在撫州尚有當年其父所遺的田莊,有思卿在一日,總不至於連江家的家產都盡數入官。

江楓打定主意安頓好老夏等人後就孤身離京,卻擔心府中存放的那些要緊的東西在她離京之後招賊惦記,故而得找個穩妥的寄放之所。正想著,可巧武振英在聽說了沈江東出事,連夜趕回帝京來看她。

武振英到了嘉國公府,隻見偌大府邸冷冷清清,蕭條無比。府前整條街都空盪盪的,院子裡的狗狂吠不止,傳出陣陣空寂的回聲。論起來這是武振英第一次上門,江楓聽見他來,忙親自迎出來,勉強笑:「伯父來了。」

武振英問:「究竟出了什麼事?」

江楓便把事情大略說了,先說了沈江東去歲因何事去江南,如何被查江南虧空的事情阻隔住了,又如何直接從江南徑直往前方軍中任職,吃了什麼暗算。末了道:「有人問我怎麼不發喪,我說人死沒死還不一定呢,發什麼喪。昨日沈家一表三千裡的親戚上門鬧起來,叫我打了出去。我已把府裡的人都遣散了,留下幾個不願意去的,並老管家,就在這裡看房子。朝廷沒論罪,這房子還能收了怎的?論起來,我有件事情求您,許多東西,想寄放在您雙杏街宅子那裡,不知您願意不願意?」

武振英道:「我有什麼不願意?隻一點,你準備哪裡去?」

江楓不言聲。

武振英道:「別告訴我你要尋他去。沒得折騰,你自己去了,自己圖心安,實際上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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