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蒼山月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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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行禮道:「打,打擾。」

裴樂立馬道:「公子瞧著不像是鹹陽人士,連口音都聽著不同。」

男人道:「來自,韓國,鹹陽,為商。」

為商剛落音,各位貴女殷殷切切的臉色為之一變,立馬如垂散的花苞團團散去。

商人是最最末等的,哪國都一樣,瞧著倒是個光風霽月的世家公子,沒想到倒是個銅臭賤商。

裴樂也是跟著好沒意思,但瞧著李玥,她便是疊也要疊出千般的譏誚與諷刺來:「我倒以為你投壺的技藝突變得這麼好,還以為你是要和宮中的小主兒爭個高低,改明兒飛上枝頭變鳳凰,沒想到啊,你倒也拎得清,好生聊著吧,姐姐們就不打攪了。」

說罷,她端著月要肢擺著手就去那邊去了,末了姑娘們又是圍在一起悄悄咬著舌頭。

隻剩下李玥和男人麵對麵。

李玥不知道為什麼事情變成這樣,她現在看著冷淡,實則很想縮在殼裡不出來,男人也沒說話,隻是隻顧著坐在長案上捧上一壺茶,抿了兩口,贊道:「茶芽,朵朵朵,若,若如清風,實屬好茶。」

李玥聽著奇怪,緩緩也跟著坐下,猶疑道:「你」

「口吃,而已。」男人笑了笑,「不礙事。」

李玥沒說話,男人也不吭聲,隻是喝著熱茶,末了李玥終於道,「你剛才撒謊了,你不是商人。」

「何以,見得?」

「商人走南闖北,麵部大多黢黑,且眼神都會多少帶著波俏的精光,而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很通透,仿佛能夠看穿世界萬物,也仿佛能夠看到她的心底,李玥不敢再說,忙改口道,「還有你的手,你手上的薄繭,一看就看出,這不是一雙精於算計的手,是握書筆的手。」

男人道:「姑娘,聰慧。」

李玥:「你為什麼要撒謊?」

「也不算,撒謊,一時經商,也是商。」他伸出手,轉了轉道,「事物總要通曉變化,姑娘也不能,一口,口咬定,這不是一雙精於算計的手。」

他說完便看向她,李玥卻不敢看他的眼睛,好像自己所有的揣測,和這世間所有的奸詐邪惡都變得無處可放,她道,「公子怎麼稱呼?」

「姑娘可叫我,公子非。」

韓非放下手來,他很安靜,哪怕是開口或者是不開口,哪怕在這「安靜」的雅閣還有一群嘰喳的姑娘在淬這他一些不好聽的話。

她喃喃:「公子非,韓非。」

「正是,正是在下。」

「有點略微耳熟,我好像聽見過你」

她倏忽也變得靜了下來,沒有方才的拘謹和不自在,舒坦程度哪怕是聽到他的結巴,李玥都能聽出一地被割碎的琉璃月,不過才下一秒她就擰了眉頭,「韓國九王子,公子非?」

韓非道:「正是,在下。」

「各位姑娘們,大街上又張貼上了告事榜了!」

正在這時,還在李玥愣神間,樓道咚咚咚響起,耍閒嘴的姑娘們齊齊過去看。

李玥也跟著韓非一起轉頭,有個姑娘還沒等到人上來,不耐煩道,「吵嚷什麼,不就是張貼個告示,除了通緝播種,就是新法征兵,你是別國來的啊,鄉裡巴姥,見個沒新鮮的!」

樓道口上來個喘著氣的小童,他忙三麵環繞規規矩矩揖:「諸位貴人,是舊國相之事,呂相回到封地後,毒發身亡。」

「什麼?!」

這下所有的貴女們都坐不住了,齊齊起身,「舊國相身亡,還是毒發身亡,怎麼毒發身亡的,怎麼才回封地沒幾個月就毒發身亡的。」

「前幾個月,我還去拜了帖子,見了秋靜姐姐,呂相還笑眯眯的和我說話。」有姑娘眼眶紅了一圈,「呂相在官場上真正做到了外舉不避怨,家裡長輩都是心下敬佩,他是個公正無私,溫良和善的老人,怎麼會,怎麼會這樣,那麼好的一個人,突然就嗚嗚嗚」

幾個姑娘家也是動容,跟著哀戚哀戚的哭,別管真心不實意的,倒是隨著為首的哭著去了。

啼啼的哭聲中,不知什麼時候有人突然混了一句話,「毒發身亡?怎麼投的毒,他的門客難道不會護著他嗎,吃的膳食沒人試嗎?不對,難不成呂相是被人害死的。」

「害死?呂相德高望重,哪個不打心裡敬佩,還有誰敢膽子包了天,害了他老人家去?」

突然間,幾個姑娘凝著淚眼,心裡猛然一跳,是啊,普天之下還有誰敢加害呂相,除了高高在上的那位,讓呂相辭官養老的那位,還能有誰呢?

「莫不是——」

戛然而止。

報信的小童聽到這半句禁忌的話,真是冷汗都下來了,忙不迭擺開乾係道:「還張貼有兩事,為了秦王囚母之事,別國二十七名覲見之士都被投了鼎烹成肉糜,秦王發話,若是還有人敢呈任何太後之言,當如此等下場。再是宮裡那位白桃小主兒昏迷不醒,秦王下帖巡世間良醫,醫好者,賞黃金萬兩。」

說罷又是飛快一躬,下樓還拌著腳,「諸位貴主兒,小的緊著下去為你們打聽打聽。」

在姑娘們說得心驚肉跳之時,韓非坐在案上,為自己舒了一盞茶,他垂下眼睫看著那茶葉旋上又沉澱的綠影,道:「姑娘,秦王囚母之事,你該如何相看。」

李玥知道這話自己不該搭腔,隻沉默著當沒聽見。

那邊姑娘們又在湊臉咬舌頭,「太後娘娘就算做錯了事,也是他的親娘,哪有兒子這般不孝順親娘的,要是我哥但凡有丁點不孝順母親,家裡宗族都得要他掛荊條。」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哀哀父母,生我勞瘁。我這身上每一根頭發絲都是父親母親給的,要是沒有父親母親,哪來的我們,若是我哪一日不孝不悌,那就是比畜牲還不如,這事情反正我是萬萬做不出!」

可那是秦王啊。

靜默。

有人感嘆:「前國相也入土了,現在朝堂之上,也沒有人能夠管教了,什麼事都隻能由得秦王做事,可是秦王終究是年輕了些。」

眾姑娘皆在心底嘆氣,那哀傷遺憾以及愁緒的神情,合著半開的窗扉,像是水墨滃染的畫卷。

突然,有倩影跳動著道,「你們說,國相身死,太後幽閉,假父分屍,長安君也早早就沒了,再也沒有人能夠管著他了會不會太巧合了些。」

有人抽冷氣:「殺仲父,殺假父,殺胞弟,囚親娘,還有宮中那位小主兒,也是昏迷不醒。」

立馬有人道:「合著全是出自於他一人之手,連心尖人都敢滅口,還貼告示說要請醫者,做得什麼貓哭耗子假慈悲!」

就連裴樂臉色也蒼白了幾分,襲來的恐慌讓她月要酸腿軟:「我曾想過進宮,哪怕做個夫人也好,如今聽諸位姐妹們這麼說,倒是真真覺得後怕的緊。」

幾個姑娘七嘴八舌在勸:「你倒是也不想想,秦王從小就在趙國為質,又怎會是那托付終生的良人,倒是你,幸虧你沒入宮,免得連命都丟了去。」

「是啊是啊,真不該有那般的心思,父親還想讓我攀上高枝,回去和父親說道說道,怕是看他還敢將我送進去?」

「對啊這鹹陽城中,遍地都是才俊,想得哪個就捉了去,合必看著一個秦王,依我看,那宮中的小主兒難以醒來了,不過幾日,你就睜眼瞧著吧,看是死了去還是活了去。」

韓非收回視線,道:「姑娘,你見過,宮中,小主兒嗎?」

李玥倒是未曾見得,隻是難免被灌了幾耳朵,依著腦子裡的印象,一五一十的誠懇答了:「不拿大,銷魂醉魄,長得賽過天仙。」

「見過嗎?」

李玥搖頭。

韓非眼帶興味道:「有空,我倒是想見。」

李玥又搖頭:「怕是難得,上次綱成君的孫女蔡妙姑娘拖著來見了,後來蔡妙姑娘回去沒幾天被罰了禁足一年,後來就是和告老還鄉的綱成君一齊消失,有此事在,沒人敢有膽子見她,下回見她也該是入宮三跪九叩覲見了。」

他靜默了會兒:「她們說,那位小主兒,怕是,醒不過來」

「那都是幾個姑娘家家的閒話,若是秦王當真殘暴至此,動不動就以暴製暴,那我的父親就不會在朝堂中升官,現在秦國朝堂的底蘊也不會這麼穩當。」

李玥道,「我的意思是,離了相國,國事還在照常運轉,沒出什麼大亂子。」

她總覺得自己表達有誤,不精確再想補點,等反應過來才覺察到韓非在引導自己說話,李玥立馬閉了嘴。

韓非的星眸帶著水漾的溫潤,「亂子會出,沒有。哪一國的國事會順遂下去。」

李玥凝眉:「你在說什麼?」

韓非淡漠的笑:「說實話。」他又起身道,「多有叨擾,姑娘,勿怪。」

李玥所有的質問都卡在喉嚨裡,隻見他神情沒有半點變化的從自己身邊走過,她也跟著轉身,好像要弄懂點什麼,其實她不是一個追根究底的人,但她就是好奇,「你要去哪裡?」

「回客棧。」

「現在都在四處搜查韓國細作,你是韓人,你就不怕打入鹹陽詔獄裡,勘庭問審嗎?」

他突然轉身,映照著背後的烏雲濁霧,近得都能夠聞到他身上的書墨香,李玥立足腳後跟,將身體的重心往後倒了些。

韓非道:「那樣最好,我此次冒險,前來。就是為了我一故友。」

「你故友是?」她抬頭看他,卻被他的瞳紋驚到,明明呼之欲出的答案,卻被那雙倒印出自己倒影的瞳眸奪了心神,她又猛地低頭。

「是,鄭國。」韓非道,「在韓國,我曾數日,與他,把酒話歌,踏青探幽,他是為數不多,和我交心之人。」

「鄭國他現在打入詔獄,明年開春問斬。我父親主的審。」

「李斯。」

「是,我父親是李斯。」李玥沒有注意到韓非眼底藏著的幾分冰冷,隻自顧自的扯了下衣角,韓非又道,「李斯。」

李玥:「我知道你和我父親是稷下同學。」

韓非徐徐糾正:「是曾經的同學。」

看到身後有幾個貴女們偷瞄著,捂著嘴絮絮低語,李玥不想和這位韓國公子交談,隻低下頭來,說了一聲中規中矩的告辭,就和貴女們招呼走了。

身後的韓非沒吭聲,

踏著一路蔓延著天際淅淅瀝瀝小雨的敲打聲,李玥於青磚瓦下駐足,前邊的韓非不知何時走到前麵,在靜靜的佇立的等他,靜得好像倒影似的,唯有李玥不自主朝旁邊挪動的半個腳掌,顯出不合適宜的動靜來。

他道:「姑娘就這麼走了?」

「你先回去。」

她對身邊的丫鬟輕說。

丫鬟點了點頭,退下後就隻剩他們兩個人,在這顯得厚重又斑駁的小巷子裡,韓非負手望著他,他的眼神垂垂的,像是河水流過青苔岩石的靜謐。

「你是想見鄭國嗎?」李玥開門見山,「可是你找我沒有用,我隻是一個待在後院未出閣的小女子,什麼前朝的事情,還是國家大事,你的韓國事,甚至是秦國事,都和我無分毫的乾係。」

說罷,她唇角抿成一條線。

韓非看著她,笑了兩下:「你是李斯女,我是你父親的故友,按理來說,你得稱我一聲韓叔。」

「」

這句韓叔被他說出口,無由來的讓她眼皮一跳,也正是因為養在閨閣裡的幾分教養,讓她行了個禮,「李玥見過韓叔。」說完,近乎死板的停在半空,待韓非點頭後,她才好似完成一檔子事的起身,「韓叔想見我父親,不若親自去見,也省的找上我這個小女子,白費力氣。」

「你隻需要和你父親提及我,他會讓你帶著我見鄭國的。」

韓非說著,掃了掃袖子,風掀起他的衣袍吹漾地上積水,也打破了這份平靜,「帶上這個,我就在前麵的葫蘆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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