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合巹之禮(1 / 2)
秦國已經整整旱了兩年了。
兩年的大旱連年,青黃不接。
又遭逢螢惑守心,老秦人們個個都壓著層惶惶心思,偏遭逢河渠要事的大型征發,秦國人力物力財力投入不可估量,何時才能完工也都看不到頭。
正當壓抑的無法言說時。
秦王驟然宣告大婚,六國來賀的使臣綿延不絕,商鋪酒肆賽馬俳優燈籠高挑,通宵達旦,聲色迷離,所帶來的奢靡風氣已經猶如大樹的枝蔓,悄無聲息的在樸實憨厚的秦地理紮根蔓延。
恨不得將藏在底的花花架子都擺個出來,在六國麵前大肆慶賀,掏出個乾淨。
可這隻是限製於上層官吏,權貴門的沉溺。
田地荒蕪,民不聊生,老秦人麵對寸草不生的田畔連淚都擠不出來,如何能普天同慶?
可甘霖就這麼降下來。
在秦王大婚之日,在秋寒之時。
淅淅瀝瀝的雨點砸到人臉上,冰冰涼涼,在煙霧彌漫的夯土大道中,在屋簷下,在鹹陽阡陌街道裡,行走的販夫走卒,引車賣漿,咿呀赤腳的孩童的口中。
甚至大官貴族章服之侶介胃之臣都停止了高舉酒爵的動作,不約而同的往天上看。
那是浩浩盪盪的天啊。
「轟隆——轟隆——」
電閃雷鳴,將老秦人憋了兩年多的窩火全部都傾泄下來。升騰起來的是歡天喜地。
「下雨啦!下水啦!」
「哎呦,這個賊老天,終於下雨了,快乾涸死人也!」
鹹陽街道沸騰了,汪洋似海的人頭狂湧至街道,像是皂角擠出來的泡泡,爭先恐後的湧出,揚起的臉不知道流的是雨水,還是淚水,有個老婦笑罵道,「什麼賊老天,不許胡說,下了雨,該是老天放我們秦人一條活路。」
「對對對,俺們感謝老天爺也。」
「老娘!下雨了!外頭下了好大的雨!」人聲沸騰中,茅草屋裡一個男人沖進去把耳聾的腿腳不便的老娘背了起來,「娘,俺帶你們看,下了大雨,餵飽田土,再等一場隆冬大雪,俺們就能開鍋了,日子盼著好哩。」
那老婦滿頭銀絲,吶吶道,「今兒個不是秦王大婚嗎?兒啊,你帶回的肉呢?」
「那一塊肉當得啥子!」男人拿小手指剔了剔牙縫,「村裡有人給俺算過命了,說俺以後乾大事,扛大鍋,大魚大肉的都吃不完,走,娘,外頭下雨了,兒背你去外頭看看。」
這下聽到下雨,老婦眼淚縱橫,「下雨」
「下雨了下雨了,下大雨了,鄉裡親們,快把你們的大翁陶罐大家夥把式都拿出來,接雨!」外頭裡正的聲音雄赳赳氣昂昂。
老婦聽了,忙雙手攏在月匈口。
感念老天爺,感念滔滔渭水,感謝死去的丈夫和父親。
裡正聽了大聲道:「劉大娘,你和你的邦大兒該感謝的是新王後捏,俺曾經聽到宮裡的華陽太後講說,這秦王後是天命之女,之前不顯,秦王後討到這個婆娘,這老天爺一看哦,就樂嗬,一樂嗬下大雨了。」
「啊「劉大娘忙跪下道,「那得趕緊感謝秦王後,保佑保佑。」
男人在旁蠻不在乎道,「娘,你跪啥子跪,等過幾年,你大兒也給你討個上炕婆娘,能下地能犁田,還能旺夫旺老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老秦人久違喜慶沖刷掉了累年累月的鬧心,也沖乾淨了田地的穢物,三百裡秦川浩浩盪盪又活了起來,無數支蔓延的支流含著對老天爺,對渭水,對秦王後的感念,沖刷在老百姓的心裡。
相比較民間的沸反盈天。
秦王宮裡顯得稍許秩序的熱騰,升騰在一罐罐啟封的陳年蘭陵美酒上,升騰在滿朝文武百官,章服之侶介胄之臣上,更是升騰在君臣的敘話裡,變成投散的晃晃剪影。
長樂殿是新修的殿宇。
也是白桃新婚的王後殿,今夜注定是秦國最尊貴夫妻的繾綣私磨,隻見有兩個老成死板的教習姑姑進來和她說了幾句話,詞裡行間都是什麼榻上之術,宮闈秘歡。
白桃聽得好不是滋味。
如若這麼大張旗鼓,歷經這麼多繁文縟節就要乾這一檔子事的話
何況這種食色性也的物之常情,她早就在天為被地為床的野外,見過兔子,鼬鼠,野牛,見得再也不能習以為常了,看都看厭煩了。
藏在大婚服的狐狸尾巴甩了甩,白桃輕嘆一聲,「唉,好沒勁——」
「孤的王後,可是乏了?」
少女嬌嘆的聲音還沒落地,外頭嬴政走了進來,他穿著和她一樣製繡的婚服,走這滿地錦繡的長樂殿,身如劍挺,麵容一時偏落入雨如霰。
白桃嚇一跳:「我怎麼又沒有聽到你聲音。」
「是桃桃想事情太入神了。」
「什麼嘛,明明是你走路沒有聲音。」少女撇了嘴,穿著華麗過了頭的婚服,淺顰微嗔間,更為的極致明艷,嬴政目光灼灼,他坐了下來,拿著一把匕首,割了麵前的牲畜肉,將刀尖的肉抵在她唇邊,「嗯,餓了麼,吃些?」
生肉。
白桃眉頭一皺。
自己好久沒吃過了,印象中小時候吃生肉,被阿兄提起後脖頸就是幾下。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輕輕咬了一口。
見到生肉上的狐狸齒痕,嬴政唇一勾,將刀尖上的生肉遞進口中,喉結滾動幾下咽入腹中,而後拿起一個瓢舀起酒來,也是一口飲了就湊了過來。
白桃見他吃肉喝酒一氣嗬成,還正納悶文武百官是否苛責了他,來這裡這麼又餓又渴的,緊接著就感覺自己的腦袋被他按住,唇腔裡彌漫的都是酒的苦味。
眉頭一皺,白桃嗆了幾口,「咳咳咳。」
嬴政放開她的腦袋,含笑看她。
「怎麼又是生肉又是苦酒的。」她眼睛都嗆濕潤了一圈,「莫非被你養著,日後都得茹毛飲血。」
他頗有幾分哭笑不得,「傻桃桃,這是同食肉合巹酒,代表你與孤夫妻一體。」
白桃還是覺得嘴巴苦澀,拿袖子抹了又抹。
這也不能怪她,入了凡世被君王嬌寵的她,是一點苦都沒吃過。
見到少女唇畔粉紅,淚眼盈盈,嬴政狹長的眼尾一拉,冷靜自峙多年,本就是血氣方剛的男人,何況現在心頭好,掌中妻就在眼前。
他的大掌慢慢的搭在她的細月要上。
又軟又柔,不值盈盈一握。
「嗯哼,癢。」少女察覺到了他的侵略氣息,舔了舔被揉得發麻的唇角轉頭看他,含著嗓子叫出這麼一句,百轉千回般的。
嬴政當真就想立刻將她化為手中的一灘水。
「政哥哥,我聽到你心跳的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