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真假詔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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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連續大型征發,拔出毛發帶出毛囊裡的血肉,天下黔首唉聲載道。

——因是延續先帝之政,電閃雷鳴一通下來,丞相李斯貿然不敢公然忤逆,持觀望態度。

蒙毅府中。

亭中秋風瑟瑟寥落,風中從亭柱過,吹起薄紗,百轉千回。

這裡偶有稀疏幾聲鳥叫,該是偏僻的緣故,那鳥叫都連帶著有幾分空悠深意。

照老樣子。

蘭陵美酒一壇,小碟三兩。

李斯和蒙毅舉杯碰飲,燒喉的酒放入肉肚,刺耳的言吞人入心。

李斯似乎老到寸杯難行,擺手嘆息道:「老咯老咯,不行了,喝不動了,天天坐在那裡動也不動,落下一身毛病。不似你武將後生,現在還天天早起打拳吧?」

蒙毅精氣神的確很好。

他閉目喝完一整斛,聲腔渾如鬆明火炬:「丞相如今身負監國重任,位極人臣權重望崇莫過如此,每日書文不斷的從你府邸上進出,就連陛下也敬讓三分,怎麼可以言老?」

「說吧,你我同為稷下同窗,卻少有如此碰飲閒坐日。」

李斯喟然感嘆,「再如何權高位重,老夫的長女,可是嫁於了你,李家和蒙府,可謂是一榮俱榮啊。」

蒙毅又倒了半杯給自己:「蒙家忠於陛下,忠於大秦,榮與辱,顯赫或無名,一切都是陛下給的。」

李斯望著自己這個昔日的同窗:「果真是高門武將,一生的赤膽忠心。怪不得先帝愈發敬重你,後麵的巡狩,幾乎都是你在伴駕,就連老夫這個丞相也不能插足一二。」

「先帝臨終彌留之際,可是任命丞相輔佐定國,從前的呂不韋隻是秦國的國相,丞相就不同了,掌管的是萬民的命脈,是天下的丞相。」

「斯不敢當。」

「天下萬民啊,你何來的敢當!」

蒙毅厲色道,「如今長城的黔首方才竣工,天下萬民皆殷殷期盼,盼望著親人回鄉團聚,安定妻兒,操持生計,這都是黔首的民生大計,是定國的根本,為何派發完七十萬的黔首去修陵,又還要繼續征發馳道直道,甚至還要繼續擴張阿旁宮!田無丁壯,婦孺餓死,田薄飢荒,掘斷了民生根基,舉國惶惶然啊!李斯!」

「失天下者,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你是要失去天下民心,讓那六國復辟者卷土重來嗎?!」

麵對質問。

李斯吞了口酒,咳嗽了幾下,復又拿著帕子擦嘴。

蒙毅豁然站起,右拳砸在柱子上:「先帝的遺詔可是安撫四海,休養八方!」

「那小皇帝隻想秉承著先帝遺誌,壓根不看諫書,不錯,你朝堂上的對抗被小皇帝駁斥,你的諫書是被老夫扣押,如今的小皇帝猜忌多疑,老夫是在幫你。」

李斯轉了轉斛,「先帝的遺詔?是說先帝交給斯的遺詔不對,還是先帝交過你的是什麼東西。」

「你所有的才具都用來做一個縮頭老龜,李斯,你可真是權欲熏心!就算入了地下,你還有什麼顏麵去麵對先帝!」

「老夫為大秦的江山殫精竭慮半生」

卻不料,被蒙毅打斷,冷道,「陛下曾說,你的忠心抵不過私心,果真如此。」

李斯麵目冷冷:「老夫一生光明磊落。」

「篡改遺詔,足以讓你誅九族。」

「」

隱隱有金戈之聲沖殺至李斯這張麵皮,李斯將手中的斛轟然敲擊長案,酒水潑灑了滿袖,「汙蔑大秦官員,罪該拔舌油潑!」

蒙毅一字一句的架在他脖頸之上,鋒銳的能切割皮肉:「那日陛下病重,虛則是老臣去祈福山川,實是命老臣駐守鹹陽,陛下早知自己行將就木,特將遺詔讓老臣帶回,暗中不發。你那日卻宣讀偽詔,哭著撞牆,被大臣們攔住,你泣血喊道既以不能死,安托命哉,荒唐啊!」

好似全身的血都往上沖。

蒙毅悔恨不跌:「老臣以為,你還是那個月下立誓救群生之亂,去天下之禍,使強不淩弱,眾不暴寡的李斯!」

「老臣以為,你的才具遠比老夫和馮右相,該比任何人都高謀遠瞻,能帶領大秦走向進一步的昌盛,少皇子年少無知,你該能再度爆發一次那震古爍今的諫逐客書,扶大廈於傾危,挽狂瀾於既倒!」

「老臣以為你不過就是貪戀權勢了一些何以貪圖至此啊!」

「陛下!你若是在地下有靈,也該是死不瞑目啊!」

李斯那瘦弱頭顱上的每一條溝壑都凹了進去,是骨碌碌的天崩,沙啞道:「老夫沒有做錯。」

「事到如今,二世新政,天塌地崩,黔首勞役在身苦不重負,你還在做你的縮頭烏龜!」

蒙毅驟然從袖子裡展開遺詔,「這才是始皇帝遺詔!」

他驟然展開遺詔,李斯忙不迭的跪下。

卻不料,蒙毅持而不宣讀,隻是用一種悲痛猩紅的雙眼硬生生的看著他。

李斯沒有抬頭,跪下來的這一瞬間,腦海中閃爍了很多片段。

他實早已經與先帝產生了冰凍三尺的裂痕。

先帝最後一次同他說話,不是在托付遺詔,而是說他已經看到了大秦國政暗藏的弊端,問他秦政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李斯那日說道,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卻不料嬴政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要他先破後立,寫一則論秦政書,再呈給他。

沙丘宮暴雨前天象有變,如一把利劍對懸著先帝的書房方位。

李斯帶著上奏皇帝的書簡,揣著忐忑進去拜會。

陛下不在書房。

燈燭劈啪燃燒,旁邊的藥觸手是三分溫度,顯然離開不久。

李斯的目光又落回了陛下書案擺著的匣子,特殊的符文象征著這是國家一級機密,這擺在其中的東西,大抵是什麼含義已經昭然若揭。

陛下舊疾復發不止,驟然在沙丘病倒,要說他們這群做臣子的,不感覺到其中隱隱的新雨欲來是不可能的。

胡亥是陛下心愛的子嗣,那要派何人去輔佐?

李斯視線黏在了黑匣子上。

安可危也,危可安也,常人隻看到了他叱吒風雲的光鮮,可怎麼也看不到他每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胡亥是陛下心愛的子嗣,除了皇帝,最高權力就是丞相。

這裡是書房重地,沒有別人。

那群換崗侍衛也不知道陛下不在裡麵。

李斯頭皮和腳掌發麻,感到了莫可名狀的眩暈和恐懼。

連手怎麼伸出來,他都不知曉。

外麵響起了一陣陣陛下陛下呼喊的騷動,緊接著就是趙高那尖尖細細的嗓子劃破夜空,急召太醫的撕扯聲,李斯覺得靈魂已經出竅。

手抖得輕飄飄的,沒有重量。

常言道,試探臣子的意圖,再剝奪臣子的權勢,主人握著臣子的生殺大權,就像是電閃雷鳴般的猛烈。

恰在這時。

外頭的雷電已經透過窗戶的縫隙閃了進來,照得李斯半張臉僵硬如肉質的皮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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