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當神明我無敵(1 / 2)
塗山,塗山氏。
這是凡人難以進寸步的聖地,仰頭便瞧雲氣騰騰湧動變化,疏忽就是祥光萬道遠離紅塵萬丈的蓬萊第一山。
山中住著許多妖精生靈,自也是塗山一族管轄的地方。
白桃是塗山妖皇的妹妹。
素日裡自然嬌行霸道慣了,這日被阿兄罰著靜心,憤憤然在半山月要裡撿蘑菇。
方才下了場山雨,走一步就是潤噠噠的腳印。
怎麼樣都肆意妄為的樣子。
撿著撿著,就見一白胡子白頭發,穿著草鞋的落魄老道被困在陷阱裡,打著呼嚕不願醒來。
能進塗山的自然不是小覷之輩,看這人麵容勉強也看出幾分根骨。
為何偏被這點小伎倆困住爬不出來?
白桃丟下籃子,扯著蒲扇大的樹葉坐在邊上,拔了頭上插的野花,散花似的砸向底下的老道。
那老道打著噴嚏悠悠轉醒,有點迷糊的瞧她,「沒想到老夫,一覺起來就瞧見一奉花小狐狸。」
他咳嗽了幾下,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小狐狸,快搭把手。」
白桃歪頭。
老道踩著厚如高蹺的泥詬,搖搖晃晃的至邊緣。
「我不能救你。」
她聲音甜甜軟軟,晃了晃腿,「阿兄說,這個世上有種果子叫因果,看不見扌莫不著,我救了你就是因,你以後要償還給我果,我了然修道,可不想因出來撿個蘑菇就和凡人生了場因果。」
「救人如救火,小狐狸,你得多積德才能得道成仙啊。」
「先了了因果就是,又不是說不救你,等會救你的時候我會順便把這德積了啊。」
老道無語凝噎,「怎麼了因果。」
「你得給我一件東西,這叫現世了。」
妖精一向是耿直頭腦,天真帶著三分懵懂,卻沒想到這小狐妖狡黠至極,全通人性。
老道一把扌莫了扌莫身上,「老夫匆忙下山,身無分文,就餘一道袍,一草鞋,你要是不嫌棄,哎喲喲,你不嫌棄老夫也不能給啊,這光裸著到處走也不像話」
「那是什麼?」
小狐狸指著他後背背的東西。
老道連忙護住道:「不行不行,這可是扶助明主,化解恩怨,拯救蒼生的寶貝。」
白桃點點頭,拎起籃子就走,「你不願意也沒關係,我不是什麼強迫人的壞妖,你等下一個,沒準什麼豺狼虎豹的妖精來救你吧。」
「!」
「等等!」
見這位「善解人意」的小狐狸要走,老道說,「不是不給你,是這東西給你也沒用,你也打不開啊。」
「你不給我,我怎麼打開?」
白桃回身,盛顏仙姿,俗話道相由心生,何況她這幅杏眼桃腮的容顏,奪天地鍾靈毓秀而生,魂夢都要為之傾折。
實不似那等邪魔歪道。
老道擦了擦手上的泥巴,「你能打開就給你。」
「可以啊。」
白桃揮揮爪子,東西到手後,直接扯開。
老道連眼珠子都沒來得及跳出來,就見她歪著腦袋看不懂的模樣,又「啪」的一聲合上了,開榜這一瞬間就足以勾連起天地雲氣,瞬間風起雲湧,四周藤木老樹瞬間東搖西擺,抖出的及時雨將老道淋了個透心涼。
他實在沒有料到。
小妖精都能打開。
這封神榜是哪怕修了千千世緣法的神仙,也怕是不能輕易開榜啊!
老道的表情堪稱龜裂。
小狐狸瞧見他的麻木,又開了一次,「啪」的又合上了。
「轟隆隆——」
這下子是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天地間白茫茫一片,老道扌莫著腦袋,恍惚覺得自己鐵定被擊雷暈了。
他雙手朝前伸出扌莫索,一瞬間什麼也看不見,「咋突然就下雨了。」
白桃隻覺得這寶貝煞怪。
跟個四時似的,想打雷就下雨。
正欲再開合一次試試。
「別別別,小妖精。」
底下的陷阱深洞裡傳來氣若遊絲聲音,老道在底下淌著水,扌莫著腦袋,一陣暈頭轉向,他一度懷疑這封神榜是真是假,連個妖精都能隨意作弄,莫不是拿錯了。
白桃看他這生狼狽,一副被屁崩過的模樣。
隨意丟回給他道:「這寶貝於你重要,我便也不能強拿,老凡人歲數大都脆弱的很,你因我遭受這一番,便也是相抵了,這也是現世了。」遂將他救出洞口。
老道拿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感嘆:「小妖精,你通靈性,有大造化。」
白桃甩了甩籃子裡的水,低著腦袋瞅著緊巴巴的兩個蘑菇,「你走吧,這裡可是塗山,豺狼虎豹可不是我唬著你玩的。」
老道忙好生收起封神榜,聞言更是詫異:「塗山?這裡是塗山?老夫方才下山那處距離這裡十萬八千裡,下山時就突起大霧,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塗山來了,傳送術也不見得這麼快。」
「那我就不知道了。」
白桃抖了抖耳珠子水,拎著籃子,瞧著無辜又可心。
她不會凡人的告別,瞧個兩眼就走,卻沒有想到在藤蔓下站著一銀發男人,手持著骨扇,俊美而溫潤。
白桃吶吶:「阿兄?」
男人彬彬有禮的朝著老道見禮。
原是白荼。
美酒擺上。
入口清而不薄,厚而不濁。
再佐一盤薄切鹿肉,拆骨野豬,便是食欲大動。
老道匆匆忙忙寒暄完,吞咬的速度真叫人怕他一下突然張大嘴巴,都全給吸空了。
老覺得菩提樹下的圓桌多了個人,不僅顯得擁擠,還沒有她坐的位置。
白桃抿了抿唇角,在阿兄和這個叫薑子牙的老道推杯換盞中,小狐狸一直仰著小腦袋,坐在地上委屈巴巴的望著阿兄。
白荼視而不見。
薑子牙笑眯眯的對著她道:「小妖精,你有什麼想說的。」
「阿兄,我今天下山去采蘑菇了。」白桃拿出籃子裡那兩隻鮮艷逼人,傘蓋胖嘟嘟的蘑菇,「為什麼沒有下菜啊。」
薑子牙震驚。
忙用視線翻了翻盤子,見沒有什麼毒蘑菇才舒出一口氣,「小妖精,這毒蘑菇可吃不得。」
「阿兄說了,天下奇毒,都因沒有生出一副克化的好筋骨。」
小狐狸說的話,聽起來歪是歪了些,但都句句都是修行窺出的實質,薑子牙越發對眼前深不可測的銀發男人好奇起來,「請問,閣下是?」
白荼還沒答。
小狐狸點著軟墊哧溜順著阿兄這根竿子往上爬,在他的肩膀盤縮著,終於找到舒心位置的她眯了眯眼,用尾巴自己給自己擼了擼下巴,「唔,我阿兄天下第一厲害!可是妖界之皇。」
薑子牙哆嗦了一下,口中肉都要給咬成切片了。
白荼溫溫:「眾生平等,修行悟道,這隻是不值一提的虛名。」
「妖皇可還真是謙虛。」
薑子牙訕訕,又忙著撕開野豬肉,油沫子濺開時,還不忘喝了口美酒,掛上了他入世的笑。
又聽白荼道,「閣下現在可是要入世開榜封神?」
「妖皇消息靈通。」
「這封神榜是隨開隨封,還是先開後封?」
「妖皇修行這麼久,應該知道千算萬算,毋值天一畫。」
「此次封了多少神仙?」
「嗝。」
薑子牙酒氣沖天,雙頰紅潤,被擼起袖子的手舉起來,比了個數。
白荼修長的眉微微一挑,眼臉上都是弧形的陰影,替薑子牙倒著酒。
他唇角竟含著笑:「封這麼多神仙,拿什麼供養?」
薑子牙打了嗝,含糊道「妖皇放心,你庇護萬妖,深仁厚澤,有無量功德,介時上神之位自是有你一席,隻管到時乘著通天大道去便是。」
白荼垂下薄月般的眉眼,手指輕捏著肩膀上小家夥的肉墊,是綿軟柔柔的觸感。
他想。
這樣的柔軟,踩踏的都是他給的避風港。
可經不起什麼風浪。
薑子牙在喝著美酒。
白桃迷迷糊糊覺著阿兄在捏自己爪子,又伸出一隻爪爪抱著他那隻手,湊著臉蹭了蹭,撒爪圈著尾巴繼續睡了,尾巴圈著他的喉結,連絨毛都一根根生長進來,纏心連肺的親密。
哪怕翻雲覆雨,過山過海。
在白荼心中,恐怕也不抵與幼妹的相依為命。
他想給她紋上翅膀飛到天上去,又恐天上風雨易摧折。
「下雨了。」
白荼揉了揉她腦袋。
小狐狸感受到珠子滾在頭上,抬起鼻尖嗅了嗅,山中多時雨,陰冷潮濕,遂甩著尾巴竄去拿葉子傘。薑子牙酒氣沖天,聽到小狐狸走了的動靜,掀開一隻眼皮見到白荼清淡淡。
見他還要扭頭對視過來。
哎喲喲。
薑子牙忙眯起眼睛腆著肚子揮手告別,「下雨了,老朽先走了,不勞妖皇大駕。」
「尊下既落紅塵為天下黎民,我又何言勞送。」
「」
堵的人沒話說。
這妖皇邪門的很,莫名用霧把他送到塗山,話裡話外也像是連吹陰氣,薑子牙被他這麼一恭送,緊緊抱著封神榜,心窩窩發抖腿肚子打顫,不由自主的走出了九曲回腸步。
白荼始終跟在他身邊。
狐妖光風霽月,長風也眷念他的銀發,繞落在眉骨,脖頸之上,顯出格外偏愛。
他疏涼道:「尊下,此榜一開,命由天寫,塵埃落定,世上那些飲肝嘗血的後來修行者該如何?」
「天地合同,草木本是一生啊。」
淅淅瀝瀝的雨中,山中一切都是浸染透了平鋪開的。
薑子牙覺得自己不應該唏裡呼嚕和神通造化的萬妖之皇講這些,恰巧雨中尾巴甩得蓬蓬飛起。
小紅狐狸舉著翠綠大葉,墊著梅花爪子過來了。
「老道士,你不要打傘了哇?」
薑子牙趁著大狐狸回望小狐狸的間隙,兩條腿似生了風,一溜煙的跑下了山,「不要了不要了,妖大王,妖小王,多謝款待,不勞相送啊。」
這是白桃第一次見到凡人。
她還不知道凡間社稷顛倒,妖氛盡出,仙魔妖怪各顯八路神通,她隻鬆鬆閒閒的待在塗山裡,旁邊就是個妖皇阿兄,輕輕鬆鬆就為她揮擋去千世劫難,萬世磨難。
她所苦惱的。
不過就是阿兄老揪著她修行一事。
阿兄總是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數,我的小家夥也有命數。」
「那我是什麼命數呢?」
白桃歪頭,想起方才有隻兔妖下的一大窩崽崽,有隻兔崽崽蠢笨,撞上樹死掉了,兔妖抹著淚將兔肉送了過來。
她走過去提起這個兔子耳朵,舔了舔尖牙,「這隻兔子,因為蠢笨,沒有活下去,也是妖的命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