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山海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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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劇本圍讀會結束後,眾人一起在宴會廳吃了午飯。

席間吃得最多的還是女二號。

她甚至一個人吃下了一整隻烤羊腿。

午飯後,眾人五樓各自的房間午休。

這是紅線劇情。時蹤隻能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

直至下午3點,他才收到了新的紅線劇情——

下午時分,斜陽透過窗戶照進古堡第五層,被窗格分成了一條條直線。

當聽到敲門聲,把門打開時,編劇就在這樣一半昏暗一半明媚、充滿迷幻氛圍的光影裡看到了婀娜多姿的女主。

女主站在門外歪著腦袋端詳編劇。

她撩著頭發,塗著大紅唇,像最會魅惑人的妖精。

就是不知道專心寫劇本,一心隻有文字的編劇是否會被她所蠱惑。

「編劇老師,對於劇本,我有一些想法呢。

「你看,你要不要請我進去喝杯咖啡,我們一邊喝咖啡,一邊聊?」

張琦君本人相貌平平、氣質平平,可是係統影響了他的微表情和神態,讓他整個人渾然化作了故事裡千嬌百媚的女主,仿佛輕易就能惹得人心神震盪。

【玩家時蹤,你可以選擇「邀請女主進屋」,或者「拒絕她」】

【你的選擇可能會影響劇情走向】

女主說的這句話,明顯是某種心照不宣的邀請。

換作某個意誌不堅定的玩家,恐怕還真會受她蠱惑,邀她進屋。

時蹤對此倒是沒有什麼感覺。

現實世界的他沒有味覺,對情感的感知也很淡。

進遊戲後情況好了一些。他能嘗出食物的味道,化身薑婉兒認出葉雲鋒的時候,內心也並非毫無波動。

然而最終他毫不猶豫地斬斷了情緣。

可見受波動的程度非常有限。

此外,其實時蹤有心瞧瞧女主到底想乾什麼,借此挖掘出她身上的故事。

可他猜測進房之後,女主少不了要動手動腳。

他厭惡其他人的主動靠近,乾脆作罷。

根據女主在餐桌上的表現來看,她似乎誰都想勾引。

那麼,如果自己拒絕了她,她一定還會去勾引其他人。

時蹤的故事,問那個人就可以了。

於是時蹤開口道:「下午是休息時間。我不想聊。晚上大家開會的時候再說。」

聽完時蹤的話,女主含羞帶怒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責怪他不解風情。

然而她也沒多做糾纏,很快轉身走了。

時蹤沒有立刻關門。

他在觀察女主接下來會去誰的房間。

一道道陽光分割的古堡中,隻見女主扭著月要,帶著萬千風情走到了一間房前停下——

那竟是賀真所扮演的男主的房間。

片刻後,時蹤眼睜睜看著賀真打開門,與女主低聲交談了一會兒,放她進去了。

男主的房門緊緊閉上了。

時蹤麵無表情地盯了那扇門數秒,抬起手背看了一眼,確認沒有任何紅線劇情出現後,走向了烏鴉三三所在的房間。

敲開門,果然,左三丘扮作的烏鴉就在屋子裡。

時蹤在第一時間打量了整個屋子,這裡麵的陳設與其他房間並無不同。

「你睡的哪兒?」他問左三丘。

左三丘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抓著床頭上的柱子睡的。我也太慘了。這回的劇本也太莫名其妙了。

「不瞞你說,我好擔心我是死者。某個會魔法的人把我變成了烏鴉。下一步呢?他是不是要我死?」

「你的擔心很有道理。」

時蹤看向他,「所以我是來幫你的。」

左三丘眼睛亮了。「我該怎麼規避死亡?」

「有兩個人嫌疑很大,盯著他們。」

時蹤帶著左三丘去到走廊,下巴往男主所在的房間一抬,「女主已經進屋5分鍾了。」

「這個女主的人設是魅惑值點滿的那種。我一個烏鴉都被她的眼神惹得臉紅心跳的。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男主不會把持不住吧?」

左三丘眨了好幾下眼睛。

「要我說,這係統真不做人。你說啊,萬一真有那種情節,它不會要求玩家真的……那個那啥吧?

「學弟才大一,看著也是個乾淨好少年,別會被霍霍了吧?「等等……媽呀,張琦君還是個男的。換作是我,我要殺了這天殺的係統……」

時蹤依然麵無表情。「你是烏鴉,盯梢這種活,交給你比較方便。所以,你盯著他們。等他們出來的時候告訴我。」

左三丘擔心自己是死者,需要密切監控其他玩家的異常動態,當即拍拍翅膀飛出房門,在走廊裡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盯著男主的房門。

時蹤則打算去其他樓層做些探索。

然而一旦他走到樓梯口,就會收到係統讓他回房休息的提示。

不僅如此,當他想去敲賀真的門,剛走到門口,也會收到係統要求他離開的提示。他也就隻能作罷。

時蹤再收到左三丘的消息,已經是下午5點50分了。

雙腳落在時蹤的左肩,左三丘小聲在他耳邊道:「女主才從男主房裡出來,每走一步都會扭一下月要。將近3個小時呢,他們在乾嗎?

「其實我仔細想了想,這是破案遊戲,係統不至於那麼惡趣味。那麼……他們倆是不是在商量什麼陰謀?

「畢竟其他玩家都單獨待著。就他倆見麵了。他們也許是同一陣營的。」

時蹤沒回答左三丘的問題,往樓下餐廳走去了。

「吃飯,參加第三場劇本圍讀會。其他的回頭再說。」

左三丘問他:「回頭怎麼說?你打算怎麼把這些查出來?看你月匈有成竹的樣子,是不是又構思好了什麼陰謀詭計?」

時蹤的語氣很詫異。「我哪會什麼陰謀?我直接問男主不就行了。」

左三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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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將近午夜12點,時蹤以編劇要和男主溝通劇本的理由進了賀真的房間。

他果然直接問了賀真。「你下午和女主在一起做什麼?」

賀真語氣平淡地回應。「探討劇本。」

「探討了3個小時的劇本?」

「算得這麼清楚。你在盯梢?」

「倒也沒親自盯。」

時蹤倒也沒隱瞞。他坐上座椅,伸出一隻手撐起下頜,若有所思地看向賀真,「現在不願意說也不要緊。我們還有一整晚的時間。」

賀真似乎有些驚訝。「今晚你打算住我這裡?」

「嗯。」時蹤道,「我已經洗過澡了。你自便。」

這話說得好像他是主人,賀真反倒成了客人似的。

賀真問他:「隻有一張床,你打算睡哪兒?」

「不跟你一個小孩兒搶。」時蹤道,「你睡吧。我坐這裡看著你就行。

「我不是打算把結局設計成,男主發現在地獄受罰隻是一場夢麼?那我得設計他做夢時的肢體語言等等。

「我沒法憑空設想,得找靈感,乾脆來看看你的睡姿。所以你看,我今晚待在這裡,這也是為了項目考慮。」

時蹤最後補充的這段話,算是強行利用人設開啟了一段紅線劇情。

他擔心係統像昨晚那樣忽然驅逐自己離開。他得提前為自己找一個能留在這裡的充分理由。

時蹤成功了。

今晚他以不瘋魔不成活、一心為了項目好的編劇人設守在男主房間的時候,係統並沒有驅逐他。

另一邊,賀真沒料到的是,時蹤說的「看」,還真是實實在在的「看」。

待他洗完澡擦了頭躺上床,就發現時蹤以一個懶懶散散的姿勢坐在沙發椅上,一隻手撐起下巴,就那麼默默盯著自己。

故事裡的編劇老師顯得有些神經質,並且胡子拉碴的,看起來不僅不講究,還顯得有些頹喪。

可時蹤本身的五官實在過於出色,以至於編劇老師身上出現了一種非常特別的氣質。

月光照進來,把時蹤的皮膚襯出了銀白色。

他靜靜坐著,一雙眼睛諱莫如深地打量著賀真,像個深夜潛入房間想吃人的、正在思考從哪裡下口的漂亮精怪。

迎上賀真的目光,時蹤淡淡一笑。「你就當我不存在。快睡吧。」

賀真:「……」

賀真的表情出現了一瞬的一言難盡。但他很快還是閉上眼睡了。

這個人,居然從頭到尾都表現得非常配合。

還真像是個很聽「老師」話的18歲大一新生。

思及於此,時蹤麵上卻是笑意全無,眼神也隱隱有些發寒。

他會忍不住想,賀真這樣表現,是不是因為他想隱藏什麼。

這一回,他會不會就是想害自己的凶手?

床上,閉上眼的賀真一開始並沒有睡著。

被時蹤這樣盯著,他實在半點睡意都沒有。

然而在時鍾走至12點整的時候,在係統的操控下,跟昨晚一樣,他眼皮一沉,不可遏製地睡了過去。

床對麵的沙發椅上,時蹤瞬也不瞬地注視著賀真。

當時間走至12點10分,他看見賀真遊魂一般地站了起來,然後睜開了眼睛。

可是他的眼睛顯得非常空洞無神,走路的動作也非常僵硬,整個人像是化作了行屍走肉。

邁著緩慢而沉重的步伐,賀真睜著一雙空洞的眼,走向了浴室。

時蹤眯起眼睛,繼而很快脫掉鞋,悄然跟了上去。

當時蹤走至浴室口,正好看見賀真從洗手台下方的櫃子裡拿出一把刀。

拎著這把刀,賀真一步步走向浴缸,接下來他打開淋浴噴頭,脫起了衣服。

時蹤不願錯過任何細節,他站在浴室門口,幾乎不眨眼地盯著浴缸處正在發生的一幕——

滾燙的白色水霧驀地騰起。

賀真有些木訥僵硬地在水霧中脫掉上衣。

水珠順著他的頭發、下頜、鎖骨一路淌入肌理分明的月要腹,再把褲子一點點淋濕。

很快,賀真躬下身,把褲子也脫了,整個人赤|裸如初生一般,以半仰著的姿勢坐進了浴缸裡。

接下來他拿起了刀。

右手握緊刀柄,他穩準狠地往左手手腕一砍,左手居然就被他那麼砍了下來。

淌著血的斷手被賀真的右手接住,緊接著他拎起它,隨意往門口一甩,那隻手便被扔出浴室門,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後落地,再滑入床底。

賀真從頭到尾都如行屍走肉般麵無表情。

他似乎沒有意識,也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親自切掉自己的左手後,他麻木地抬起握刀的右手,將刀刃放在了自己的耳朵上麵。

浴缸裡的水大概已蓄了三分之一,迅速被血水染紅。

賀真赤身泡在水裡,身體亦被染紅,也就顯得臉格外白,眼珠格外黑。

「嘩啦」一聲響,他割掉了自己的右耳,噴濺的血水總算將那張無暇的臉也染上紅色。

如此,賀真渾身浴血,眼珠烏黑,而又麵無表情,像極了從地獄來到人間的想要索命的厲鬼。

不過他索的是自己的命。

——他在一點一點切掉自己的肢體、剝離自己的血肉、割掉自己的器官……

這是一場極為可怖與血腥的自我淩遲。

不多時,時蹤前方不遠處的地板上已放著了一隻眼珠,幾根腳趾。

浴缸裡的水已經溢出來了。

殷紅的水一層一層往外鋪,再順著地板一陣地一陣地往外淌,把時蹤的赤腳都染成了紅色。

時蹤再往裡看,幾乎一半血肉已從賀真身上剝離,他身體的另一半是被血水染紅的骨架。看樣子這副骨架也即將散落。

時蹤並不覺得眼前的一幕可怖。

他反倒覺得有趣而熟悉。

就好像他也曾經被這樣對待過似的。

他能感覺到這個記憶並非來自於故事裡的「編劇」,而似乎就是來自於他本人。

難道夢裡那個叫「明月」的人說的是真的?

我曾罪大惡極,以至於下過地獄,受過極刑?

可我為什麼還能活著?

我現在到底處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中?

望著浴室的這一幕,感覺到有趣與熟悉的同時,時蹤也罕見地感覺到了痛苦以及恨意。

他似乎恨極了那種身體一次又一次被活生生撕碎的感覺。

於是當看著正在將自己淩遲的賀真時,他的心裡生出了一種隱秘的快意。

他迫不及待看到賀真將自己另一半血肉也切割成碎片的樣子。

他第一次無比清晰地認知到,自己果然是個沒有良心的、冷血而又病態的怪物。

有記憶以來的這八個月裡,沒有任何家人、又或者舊日的朋友來找過自己。

也許真的是因為他們全都和自己斷絕了關係。

藏在月光陰影下的時蹤的表情變得有些復雜起來。

他看向賀真的眼神夾雜著痛苦、恨意、快意、愉悅……

他自己都很難捕捉這些難得的情緒到底從何而來。

「哢嚓。」

「哢嚓哢嚓。」

……

賀真的另一半血肉終於也從骨架上剝落。

到了最後,那把刀幾乎是在無人操控的情況下,自行將他的血肉削落、經脈剝離的。

整個浴室一片血色。

似把窗外的月色都染上了一層紅。

又過了片刻,隻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那是散落四處的一塊一塊血肉、眼珠、殘肢正在地上攀爬。

它們像是成了活物,正在整齊劃一地朝浴缸處聚集。

一隻帶血的眼珠滴溜溜地滾過去,飛起來,嵌入眼眶,一片血肉緊接著飛來將它包裹,賀真的右眼便又重新拚湊成型。

接下來,左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一在他的臉上重現。

蒼白俊美,而又冷酷鋒利的五官重新生成,緊接著逐漸完整的是脖頸、雙肩、肋骨前的皮肉……

經脈重新貼合,斷肢重新組合。

賀真就這樣重新變得完整。

之後他睜開眼睛,從浴缸裡站起來,拿來浴巾一點點將赤著的身體擦拭乾淨,再穿好衣服,依然行屍走肉般地朝外麵的臥室走去。

最後賀真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麵朝的還是沙發椅的方向,就好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

淩晨4點半。晨曦初至。

古堡所在懸崖之下,漆黑的海麵正一點一點被照亮。

賀真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時蹤在晨曦中望向自己的目光。

那目光似乎顯得有些復雜。

但當賀真坐起來的時候,時蹤的目光隻剩下純粹的溫柔與專注。

賀真皺眉,麵露些許費解。「幾點了?你該不會看了我一晚上?」

「嗯。」時蹤抬起手,伸出修長蒼白的食指,冰涼的指尖竟是伸了過來,再輕輕觸碰到賀真的鼻尖。

賀真幾乎一怔,肩頸連同整個脊椎都變得有些僵硬。

然後他便見著時蹤微微偏著頭朝自己一笑,用一種莫測而又似有些輕挑的語調說:「早上好,beauty。」

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被冒犯了,賀真眉頭立刻皺緊,一下子從床上站起來。「你昨晚看到了什麼?」

時蹤收回手,眼裡還殘留著幾分懷念,似乎還對某個畫麵有些念念不忘。

然後他淡淡笑著說:「看到了很美的場景。」

「很美的場景?那是什麼?」

「我先去睡一會兒。如果你真拿你下午和女主的談話內容來交換。」

時蹤麵無表情地起身,徑直離開了男主的房間。

房門開了再合上。

隨著他的離去,屋內的溫度好似都被帶走了些許。

賀真望了那關上的門許久,反應過來之後,發現自己無意識地抬起手,撫上了剛才被時蹤碰過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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