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今生(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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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被趕了出去,花廳裡連隻公蚊子都沒了,喧鬧的場合陡然間陷入另一種詭異的靜寂。

見薑錦輕笑著撤下覆眼的紗帶,淩霄越過屏風,走到她身邊,問道:「姐姐,你這是想做什麼?」

薑錦不以為意地撇撇嘴,才道:「這就滾出去了,好沒勁。」

淩霄無奈地道:「姐姐都那般說了,以他的性格,難道還會再強留下嗎?況且,麵首之事……」

薑錦聽得懂淩霄的未竟之意。

事實上,裴臨今日會出現,就已經足夠讓人意外了。

在那句「滾出去」後,她還接了好幾句輕蔑看低的話語,薑錦親眼看著他的神色轉換,最後又黯然神傷地離開。

薑錦垂了垂眼,盯著纏在指間被她把玩著的黑紗,道:「昨日之言,玩笑之意更多。不過現在嘛……」

她抬起眼,認真地看向淩霄,說道:「我沒有和誰廝守終生的打算,但漫漫長夜總歸寂寞,今朝有酒何妨今朝醉,我不打算辜負自己。」

這就是不打算開玩笑了。淩霄點點頭,應了下來,「我懂姐姐的意思,這一次,會好好找找的。」

薑錦微微一笑,揶揄道:「我沒別的要求,就一條,可別再熏香了,熏得我腦仁兒都疼。」

見淩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薑錦隨口問道:「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淩霄抿了抿唇,道:「姐姐想找,如今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隻是珠玉在前,很難沒有對比。」

珠玉在前。

這算是客觀的評價。

薑錦坦然接住了這個話題,她掩唇打了個嗬欠,道:「我當然知道,就剛剛這一屋子會喘氣的男人,光論樣貌身形,又有誰比得了那位?」

可是旋即,她卻又改換起一副輕浮的語氣,繼續道:「可是沒關係,我現在隻需要陪我消遣的男人,費不上挑挑揀揀貨比三家,能入眼就足矣。」

得了她這句話,淩霄眼神閃爍一瞬,當真忙活去了。

這回是要好好擇人,而不是鬧著玩兒,自然就沒那麼快。

薑錦沒太留心這件事情,她盯著院牆下沒栽好的海棠發了一下午呆,心道,那人可真是有始無終。

不知不覺夜色已經降臨,平素行兵打仗的時候很難有什麼好覺睡,所以到了這種可以安心消磨的時光裡,薑錦通常都睡得很早。

用過粗茶淡飯,盥洗過後,她早早地就回房躺下了。

薑錦剛要閉眼,正要睡下,忽而聽到一點水入漣漪般輕的腳步聲,緊接著,來人似乎在她的窗前頓住了腳,旋即敲了敲窗戶。

薑錦不算是被驚醒的,隻是聽到這一串動靜之後,沒來由的,還是有一點兒恍惚。

她對裴臨為什麼會熟悉到這種地步?

盡管已經三年沒見麵了,盡管他刻意調整了步伐,可她還是能聽出來,這是屬於他的腳步聲。

薑錦不問他是誰,隻道:「來做什麼?」

他的腳步一頓(),聲音卻飄了過來█(),「……自薦枕席。」

嗓音倒是調整得比步伐像樣點,若真的眼盲,怕是分辨不出來這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黑暗中,薑錦無聲地冷笑了笑,她在枕畔扌莫索出那條紗帶為自己係上,然後毫不客氣地道:「自薦枕席?我聽得出來你的聲音,早晨在花廳裡,你還被我趕了出去。」

「被拒絕了總不甘心,」或許是夜色的緣故,裴臨的聲音也染上了一絲莫名的意味,「總想著再來一試,想叫將軍知道,我與他們不同。」

不知為何,薑錦總覺得他的話說得有些艱難,就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一般。

忽然間,她想到了什麼。

他是擔心她要與旁人同床共枕,故而破罐子破摔,來……自薦枕席了?

薑錦猜得大差不差。

晨起那出荒唐的鬧劇,裴臨沒有當真,他猜測那大概是淩霄為了給她取樂安排的一出戲。

可到了午後,淩霄那邊卻真的開始忙起來了,甚至聽說,已經在軍中才俊的名冊裡麵一個個的勾畫,挑選合適的人選。

說實話,人不難找。

以薑錦如今的身份地位,莫說她生得本就標致,便是她真的麵如夜叉凶如羅剎,在權勢這重最好的迷魂藥下,願當她裙下之臣的人,恐怕都不在少數。

「不同……」薑錦放慢了語調,莫名的竟有些繾綣,「口說無憑,我怎知你是……哪裡不同?」

她的話很輕佻,仿佛真的在調戲一個撲上來的麵首,盡管他們現在隔著一堵牆一扇窗,連麵都沒有見上。

裴臨聽得懂她話裡的意思。

自尊叫囂著要他拔腿就走、再不回頭,心底卻攀升起另一股力量,強硬地將他留在這裡。

悄無聲息地呼出一口氣後,裴臨垂眸,回話的聲音很低,「同與不同,將軍感受過便知。」

屋內傳來一陣銀鈴似的笑聲,隻不過很快就靜了下來。

半晌後,久到裴臨幾乎以為她沒打算搭理他、已經睡下,她卻忽然開了金口。

聲音淡淡的,仿佛剛才那股調笑的口氣是他的錯覺:「門沒閂,我允你進來。」

沒有任何該有的迫不及待的意味,裴臨的心情甚至有些沉重,他的掌根抵在門上的花框,似乎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才終於推開了它。

薑錦一身月白寢衣,衣領鬆垮,就這麼閒閒倚靠在床頭,朦朦朧朧的月光從門縫灑進來,照得她肩頸處一片雪白。

越是這樣,越顯得她眉眼處的那條黑色紗帶突兀。裴臨像是被刺痛了眼睛,隻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頭去。

連要歇下都不肯摘下眼衣,她……是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傷處吧。

而薑錦卻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裴臨。

反正有遮掩,他看不清她瞳孔的神色。

他大概真的做好了以色娛人的自覺,明知她看不見,還換了身新袍衫,鴉黑的長發亦是束得一絲不苟,配了玉質的

() 發冠。

薑錦不明白裴臨心裡在想什麼,也無意深究。反正他既然有這樣的自覺,都送上門來了,她也不介意收下這份「好意」。

她的聲音清淩淩的,與他刻意壓抑下沉悶的嗓音截然不同,「帶好門,過來。」

裴臨依言做了,帶上門,而後轉身走到她的床前。

盡管在西南精瘦了許多,但是他依舊稱得上寬肩窄月要、身形也依舊遒勁,月色掩映在身後,他的影子足以將倚靠在床頭的薑錦全數籠罩。

薑錦不喜歡這種感覺,她眉心微蹙,繼而冷冰冰地道:「再過來些,到我床頭來。」

裴臨低聲回應:「不敢冒犯。」

聞言,薑錦輕笑了笑,道:「都敢自薦枕席,還有什麼不敢冒犯?」

窗框的縫隙裡正巧溜進來一陣微風,吹拂得薑錦肩上有點冷,她像是才發覺寢衣的鬆垮,將它攏了一攏。

不知是那塊雪白肌膚消失了的緣故,還是因為方才她又說了那兩句刻薄話,裴臨終於依照她的吩咐,走到近前。

他一向七情不上麵,望著男人近在咫尺的俊逸輪廓,薑錦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也懶得揣摩,她隻道:「你再過來些,叫我扌莫扌莫你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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