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落花有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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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早朝,魏無晏按照慣例與攝政王一起步行至垂拱殿。

君臣二人,一前一後。

攝政王步伐穩健,漸漸與身後閒庭信步的小皇帝拉開距離。

春意漸濃,沿途草木鬱鬱芊芊,二人途徑遠香園時,眼前映入一片粉紅煙霞,原是園內桃花悄然綻放。

微風拂麵,送來陣陣清幽花香,漫步在其中,如若墮入桃源仙境。

魏無晏觀賞沿途春色,未曾注意走在她前麵的攝政王早已止住腳步,直到她撞在男子結實的月匈口上,才回過神來。

攝政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株桃花,玉蕊楚楚的桃花一朵緊挨著一朵,擠滿了整個枝條。

陶臨淵突然起了興致,將桃枝簪入小皇帝金冠之中。

少年麵若朝霞,清眸流盼,婀娜倩影籠罩在淡粉色煙霞之中,盡顯妖嬈浪漫。

大魏盛行簪花,就連男子也不列外。

明德皇帝喜歡附庸風雅,每逢佳日或宮宴活動之時,還會賜予一些近臣鮮花,甚至親自為他們簪花。

帝王之舉,寓意彰顯天子禮賢下士,平易近人。

不過膽敢給天子頭上簪花的臣子,縱觀大魏青史,恐怕隻有陶賊一人。

魏無晏想了想,覺得大魏祖宗的臉麵不能被她這個不肖子孫丟得如此乾淨透徹,於是折下一束顏色稍淡的桃枝。

她踮起足尖,想要為攝政王簪花,無奈男子身姿挺拔,就算她伸長了胳膊,距離男子頭上的白玉冠還有幾厘距離。

陶臨淵並不喜簪花這類花裡胡哨的裝飾。

不過見小皇帝一手扶在他肩頭,泛著珍珠光澤的麵頰微微上揚,水洗般的一對兒黑眸清澈又專注。

寬大袖擺隨少年高高舉起的手臂簌簌滑落,露出一截子白藕般光潔玉臂,飄出一抹淡淡的幽香。

顫顫巍巍的玉臂不時摩挲過耳畔,少年用最純情的動作,最懵懂無知的神情,一下下撩撥著他最敏感的地帶。

陶臨淵眸色暗了暗。

男子緩緩彎下孤傲的脊梁,讓小皇帝順利將手中桃枝插入他的白玉冠間。

魏無晏滿意拍拍手,後退兩步觀賞起桃花樹下的攝政王。

男子眉骨飽滿,鼻梁挺直,一身玄色蟒袍更顯其氣質矜貴,黑發如墨,冠間的一抹春色倒是讓高不可攀的清冷謫仙稍許沾染上人氣。

陶臨淵對跟在二人身後的詹公公淡淡道:

「你去將江陰王獻上的那柄雁翎槍送去工部,讓匠人卸下劍柄上的寶石,給陛下嵌在龍冠上。」

他垂眸看著小皇帝烏發間的那株夭桃,心想這樣明艷的顏色與少年很是相宜。

「還有蜀中王獻上的金絲甲,也讓匠人按照陛下體量改小尺寸,務必在春蒐當日讓陛下穿上。」

詹公公忙不迭點頭應下差事。

魏無晏見攝政王眼睛都不眨,便將兩位藩王獻上價值連城的珍寶轉手送給自己,不由緩緩擰起眉心。

於情於理,她需禮尚往來,將雲燁送給她的「日安」拔毛上架燒烤,好獻給出手大方的攝政王打打牙祭。

她轉頭看向小福子提著的鳥籠。

「日安」正歪著頭,一對兒濕潤的琥珀色瞳仁格外有神,似是察覺到魏無晏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日安」迅速將頭紮進翅羽裡。

「攝政王為何要對朕這麼好?」

魏無晏斟酌良久,終於緩緩問出心中埋藏已久的問題。

陶臨淵打量著小皇帝突然緊繃起來的小臉,鳳眸含笑,不答反問道:

「陛下覺得呢?」

看似平淡的兩句話,卻讓彼此心照不宣二人間的氣氛陡然變得曖昧起來。

魏無晏深深吸了一口氣,她仰起小臉,神色坦然,直視男子深邃的眉眼,誠懇道:

「朕的母妃雖誕下雙生子,但朕那可憐的妹妹福薄,幼年早逝。宮中的其他皇子對朕亦不親近,這麼多年來朕從未享受過兄長的關懷」

少年聲音低啞,語氣雖平靜,但仍能從隻言片語間透露出年幼時孤苦伶仃的境況。

「朕聽聞攝政王在家中也是獨子,想來愛卿與朕一樣,心裡渴望有個兄弟陪伴,故而將朕視作親弟弟一般照拂。朕心中感激,亦是把攝政王當作兄長一般敬仰。」

聽到小皇帝的肺腑之言,被扣上兄長之名的陶臨淵慢慢冷下了眸色。

一陣清風拂過,吹散桃枝上搖搖欲墜的花瓣。

香韻殘存的花瓣隨春風搖曳生姿,在空中泛起漣漪,最終悄無聲息落在二人身上。

陶臨淵向前逼近一步,

魏無晏慌亂後退兩步,

男子長臂一展,將閃躲的少年攬入懷中。

遠處的宮人們彼此心照不宣,紛紛低垂下頭,快速退去。

遠香園內落花繽紛,朦朧煙霞之中若隱若現兩道親密相擁的身影。

陶臨淵伸出手,輕輕替小皇帝拂去額間殘落的花瓣。

指下肌膚如水磨豆腐一般光滑,一經沾染,恰似入髓知味,不由順著玉瓷般白皙的肌膚緩緩下移,最終停留在少年紅潤的唇瓣上。

指尖不情不重摩挲在飽滿的唇峰,壓出淡淡的粉暈,好似顏色由淺至深的桃花瓣。

花瓣兒嬌嫩易碎,經不得用力蹉跎。

「在陛下心裡,就隻是將微臣視作兄長?」

男子聲線平緩,不過從他指尖緩緩加重的力度,隱約泄出一絲不悅。

魏無晏鴉睫輕顫,即便心裡忐忑不安,還是迫使自己直視攝政王那雙魅惑眾生的瑞鳳眼。有些事,還是提前挑明為好,免得攝政王再像上次一樣,口上說身教重於言教,可教著授著就變了味。

畢竟縱觀青史,佞臣仗著滔天權勢輕薄當朝皇後的艷史不是沒有,但輕薄當朝皇帝的驚天艷史,卻是頭一遭啊!

念及如此,魏無晏擰起精致的黛眉,神色真誠道:

「先帝在時,素來對朕不聞不問,任朕自生自滅。幼年時,朕每每瞧見先帝對先太子和七皇兄噓寒問暖,心中隱隱羨慕。倘若倘若攝政王覺得朕年紀太小,朕日後亦可將攝政王視作視作父皇一般敬愛有加。」

小皇帝認賊作父的這席話,好似一陣罡風,將漫天旖旎花瓣打散,唯留一地殘花落葉。

陶臨淵不曾想自己的滿腔熱忱,在小皇帝眼中竟是老父親對幼子的關懷與俯愛。

他年幼被父親送到京城授學,雖然父親官階不高,但母親卻是大魏赫赫有名的巨賈。

出身富埒陶白,陶臨淵自幼奢華的生活與王孫貴族相比有過之無不及。他在漠北長大,自幼受名師武將悉心栽培,舉手投足之間相較於隻講究風雅的京城世家子弟,又多了幾分瀟灑不羈。

加之他容貌出眾,自然惹得京城貴女們芳心暗許,投懷送抱。

不過他那時一心鋪在學業上,無暇涉及風花雪月,隻想考取功名利祿,好不辜負父母滿心期盼。

當父親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到京城,目睹明德皇帝對金人一味忍讓的態度,陶臨淵毅然棄文從武,一路披巾斬棘,最終成為令金人聞風喪膽的一代殺神。

在此期間,金人為討好他送來的絕代妖姬不在少數,可全都被他扣上敵方細作之名,丟出帳外。

陶臨淵不曾料到他生平第一次動情,竟會是對一個毛頭小子!

最初發現他對小皇帝滋生旖念時,陶臨淵內心感到驚悸和羞惱,甚至還動過殺心。

可隨著和小皇帝日漸相處,他情不自禁被這個古靈精怪的少年深深吸引。

少年於他,就好像是一味明知無藥可解,卻甘之如飴的蠱毒。

他清楚小皇帝身份特殊,會是自己問鼎龍位的阻礙,可他引以為傲的克製與自持,在麵對妖嬈多姿的少年時,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前幾日二人在床榻間的纏綿,雖隻有蜻蜓點水的幾個淺口勿,卻引爆他血脈中壓抑已久的蠱毒。

他想從小皇帝軟弱無骨的身子上索求更多,想讓少年泛著氤氳霧氣的水眸映滿他的身影,想聽少年那軟糯的嗓子一聲聲喚著他的名字。

原來讓他感到陌生又不受控製的蠱毒,竟是一個「欲」字。

從小皇帝那日的表現來看,陶臨淵一直認為少年對他多少有同樣的情愫。

可如今桃樹下夭桃濃李的小皇帝,卻眨著純真無邪的大眼,音色清越,直言隻將他視作父親一般孝敬

魏無晏此言,宛如一把利劍,狠狠插在心高氣傲的蛟龍大人心口上。

陶臨淵陰沉著臉,冷冷道:

「陛下慎言,微臣隻年長陛下七歲,不敢擔上叔伯這個稱呼,更無意與陛下稱兄道弟。微臣待陛下好,全是因微臣曾許諾,若是陛下安分守己,微臣自會確保陛下榮華富貴,福泰安康。」

話落,蛟龍大人似是再也壓抑不住怒氣,甩尾離去。

魏無晏瞧著攝政王衣袂翩翩,步伐如風的背影,心有餘悸地拍了拍月匈口。

男子挺拔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遊廊盡頭,魏無晏在原地踟躕片刻,最終走出遠香園,對守在園子外的詹公公平靜道:

「朕身子有些不適,今日就不去垂拱殿了。」

詹公公上下打量小皇帝有些蒼白的臉色,猛地想起小皇帝前些日子莫名流了不少鼻血,忙出聲詢問:「陛下需不需要奴才去宣太醫。」

「不必,朕回寢殿小歇片刻便好,攝政王政事纏身,先去垂拱殿了,詹公公還是趕緊跟去伺候罷。」

見小皇帝語氣平靜,詹公公隻好收起狐疑的心,快步去追攝政王。

回到福寧殿後,小福子上前詢問魏無晏要如何處置雲世子今日在早朝中獻上的靈鳥?魏無晏早就換下了龍袍,她穿著寬鬆的交領白綢桃紅滾邊長袍,單手撐額,懶洋洋倚在美人榻上。

這件略有花哨的衣裳若是穿在普通男子身上,難免顯得艷俗。

但眼前少年冰肌玉骨,身量纖長,雪白藕臂從桃紅滾邊袖口探出來,在一抹艷紅點綴下,瀲灩水眸間染上幾分醺色,仿若誤喝了桃花釀,醉臥在桃林間的仙人。

小福子跟在皇帝身邊伺候已久,但仍會被少年天子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絕世姿容感到驚艷。

魏無晏瞥了眼紫竹籠裡的「日安」。

要說這隻靈鳥倒是乖巧機敏,自打她與攝政王分開後,便在回來的路上放開了嗓子,一路高歌歡鳴,活蹦亂跳,與起初蔫頭搭腦的模樣判若兩鳥。

就連鳥兒都洞悉那人的心性,知曉他不喜呱噪。

想必她今日在遠香園中的那番呱噪之言,足以讓攝政王對她心生厭棄。

魏無晏閉上雙眸,腦中回想起男子清冷的聲音:

「陛下若能安分守己,微臣自會確保陛下榮華富貴,福泰安康。」

魏無晏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哎,倘若她女兒身的秘密終有一日暴露出來,攝政王得知讓他悸動的少年居然是個女子,也不這位性子孤傲的蛟龍大人會不會惱羞成怒,親手送她踏往極樂?

罷了,事已至此,多思無益。

聽說蜀中王這次進宮,還帶著兩位貌美如花,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想要在宮宴上為攝政王大獻舞藝。

魏無晏合手祈禱,希望蜀中王帶來的兩位絕色美人爭氣一些,將血氣方剛的攝政王重新拉回好女色的正途上。

宮宴如期而至,太和殿金碧輝煌,燭光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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