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2 / 2)
這個想法剛剛成形,底下通訊錄突然跳出一個小紅點。
——我是eddie,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溫瓷微抿下唇,刻意把時間拉得很長才點進去,通過。但新消息沒有如約而來,加完好友那頭徹底失去了動靜。
她有些惱火,又覺得莫名其妙。
在她要把他的號重新丟進陌生人組列之前,車窗咚咚響了兩聲。
溫瓷降下車窗,看到物業經理躬著身,客氣地同她說:「溫小姐,九層的先生打電話下來,讓我請您上去坐坐。」
她無端被鼓動了幾分,問:「什麼時候說的?」
「就剛剛。那位先生說看您停在這兒很久了,所以——」
溫瓷仰頭,視線最終被車頂遮蔽,能看到的隻有最底下三四層樓高,而樓上卻能輕而易舉俯瞰全部。
遇到他總是稀裡嘩啦先輸一截。
溫瓷不太高興地下了車,從專屬電梯上到九層。
這一層是他的私人領地,溫瓷一出電梯就見到了薄言。這是最近數次見麵以來他看起來最柔和的一次。針織套頭毛衣,居家褲,還有樸素到接近純色的棉拖,甚至連頭發都是沒有經過打理,最柔軟的模樣。
即便如此,隻要沉進他眼底,那絲柔和的假象很快會被打破。
「你怎麼知道我過來?」溫瓷問。
「在窗口工作。」薄言靠在門邊,「正好看見了。」
溫瓷視線繞開他,望向他身後。
開闊的客廳那頭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地上鋪著一張羊毛毯和矮幾。上邊那台筆記本電腦、冒著熱氣的馬克杯和散得到處都是的資料,似乎在證明他剛才那番話的真實性。
當然,他的話真假與否溫瓷並不打算深想。
「奶奶給你的東西我已經讓物業搬進來了,方便的話你隨時可以讓他們送上來。」溫瓷說,「我隻是上來跟你說一聲。那麼……」
告辭兩個字還沒出口,薄言忽然問:「短信,收到了嗎?」
溫瓷僵硬地移開眼:「什麼短信?」
「明明就收到了。」薄言彎了下唇角。
他退後半步,讓出足以讓她通過的距離:「進來吧,順便看看我給你量身打造的融資方案。」
幾秒後,他補充:「足以買下兩條礦脈的方案。」
最後溫瓷還是進入到他的空間。
寬敞到令人發指的客廳,足夠讓兩個人在這打一場網球。
大約是注意到她的目光,薄言解釋道:「回國時間太短,沒來得及置辦。」
溫瓷停在客廳中央,整個人像陷入一場空曠的旅行。
她環顧四周,挺不客氣地問:「坐哪兒?」
薄言朝那張羊毛毯揚了揚下頜:「那。」
「那你呢?」溫瓷又問。
「我坐地板就行了。」
又來了,腦海中出現來自過去的回響。
——大小姐天生就該踩在地毯上啊。
從進入這間房子起,她就開始神思飄搖,控製不住地讓記憶與現實交疊。這是種不好的現象,意味著接下來關於工作的會話並不會順利。
因為私人感情勝於理智。但她並不想離開。
薄言在她身邊坐下,向她展示方案的大體思路。
他靠的太近,身上的冷杉氣息不斷乾擾她的專注力。有好幾次他伸手過來取散落在地的那些a4紙時,袖口與她擦拭而過,溫瓷覺得手背癢癢的,免不了蜷起手指。
她覺得自己很奇怪,不想與他過分相處,又無法把自己拔出泥潭。
在他進行到第二階段時,溫瓷忍不住問:「你用香水了?」
薄言微怔:「沒。」
很快他反應過來,「可能是衣帽間的熏香。」
十八歲的薄言不懂香水,不知道熏香,身上是洗衣皂留下的乾淨清冽,偶爾也會有陽光曬過懶洋洋的味道。
溫瓷第一次那麼深刻地、具體地意識到他確實變了。
不再是十八歲的薄言。
她暗自惆悵,而後輕輕搖頭:「隨便問的,你繼續講。」
薄言看她一眼,才道:「那家公司在當地很有名望,不過因為長期管理不善已經陷入很大的困境。你可以用集團旗下任何一家公司當主體,收購過程我會全程參與,隻要拿下它,我們對它有絕對控股權。再以它的名義發行債券,一切就簡單的多了。」
以小博大,意味著當主體的這家公司要脫離溫氏集團轉而變為那家公司的子公司。對溫瓷來說,不是個難接受的方案。
她甚至覺得這一切來得恰到好處。
難怪,他一開始就說,這是為她量身定做的……方案。
溫瓷的語氣依舊很平常:「所以,你還記得?」
她曾經在他麵前不止一次地說過,想自由,想做溫瓷。
每一個「想」都在十年後落實到了這個縝密計劃之中。
心止不住地開始喧囂。
「薄言,那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恐怕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和財富,想要什麼用不著那麼處心積慮。
「我以為我回來之後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薄言曲起一條長腿,側過身。這樣使得自己離溫瓷更近一點,隻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她挽起的長發。但他終究沒這麼做,手掌停在半空,垂眸。
「對我來說,得到你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