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幾分鍾後,楚末和楚誌高到了楚家。
楚末將文件袋裡的東西掏了出來。
和獎狀式樣差不多的知青上山下鄉光榮證,蓋了大紅章的基層介紹信等,都是提前打印好的,空缺名字的位置上填寫了楚末現在的名字,楚誌汶。
楚末神色很平靜,楚家三人震驚不已。
「這孩子,你這是乾啥呢!說好你哥去的。那地方辛苦的很,要乾農活,你這細胳膊細腿,咋乾啊!沒人照顧著,生病了咋辦,咋活啊……」錢桂香說著哭出了聲音。
原本很不願意下鄉的楚誌高已經咬牙決定好了,誰知道自家弟弟竟然報名了!
「不行,你怎麼能去啊!我去換我的名字!」楚誌高著急道,要拿那些文件,楚末伸手按住,朝楚誌高搖了搖頭。
「已經上報了,名字上了光榮榜,板上釘釘改不了的。現在,就是最好的。」楚末看著眾人用手語說。
下鄉能解決現在家裡的矛盾,還可以去找楚越川,對楚末來說是最好的。
楚誌高之前是千不願的萬不願的,但是被弟弟先一步報名,熱血上頭,看楚末這麼說,心裡難受,也不甘心,還是拿了東西沖了出去。
楚父和錢桂香也急急的跟著出去,看看能不能有更改的可能。
楚末看著幾人離開,眼眸微動。
他剛才報名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附近最後一個了,報完名工作人員就在收拾東西了。
果然,沒一會兒出去的三人先後回來,神色各異。
錢桂香抹著眼淚,楚父看著小兒子神色復雜。
小兒子因為不能說話又聽不到的原因,心智發育遲緩,大了後也有些木訥膽小,除非必要很少和家裡人交流。
楚父對小兒子更多的是本能的責任,對他並不了解。
沒想到,他會獨自一個人報名下鄉。
此時看他眼神清明,看起來什麼都知道。
讓小兒子去,大兒子留下來,的確從經濟上是最好的。
但是小兒子這身體去了,恐怕會受很多苦,熬不住。
「改不了了,怎麼辦啊!你不知道,這對你來說太凶險了,據說那邊冬天溫度在零下,冷的很,條件艱苦,還要乾農活,你最怕冷,皮膚又愛過敏,稍微不注意就會生病。不是鬧著玩兒的!要去了,想回來就沒那麼容易了。這可怎麼辦啊!你怎麼這麼傻!」錢桂香到了楚末跟前用手語表達,眼淚流下來經過愁苦的臉,顯得比平日蒼老很多。
楚家條件不算太好,但是對小兒子絕對是嬌養的。
不嬌養不行,身體太嬌氣了,稍不注意就會生病。
小兒子在家裡,連洗碗掃地的活都沒讓他做過,隻要不生病就是最大的幫忙。
錢桂香不敢想,他到了那麼惡劣的環境會發生什麼。
「你知道你做的意味著什麼嗎?」楚父看著楚末用手語問。
楚誌高捏緊拳頭全身緊繃,看著楚末很是內疚。
看著三人的神色表情,楚末心中動容。
上一世,這一世,他都很幸運,得到了很多,被人愛著,護著。
他可能就是回來回報這些愛護的。
「爸,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這麼多年辛苦你們照顧我,我也想為家裡做點事。」
「媽,你別哭,你幫我收拾東西,多裝厚衣服,我就不會冷了。我乾不動活不會死撐著的。什麼地方都會有診所醫院的,別聽人亂說,我也會照顧好自己不生病。你們怕我過不好,給我帶一些錢票就行。我不會餓著自己,也不會凍著自己的。」
楚末用手語對眾人說,神色平和輕鬆,眸子越發的清亮有神,透著溫柔自信。
楚末已經報名,名字都添到光榮榜上了,改不了,已是既定事實。
被楚末這麼一提,楚父用手拍了下錢桂香,指了指箱子那邊。
錢桂香抹了眼淚,用鑰匙打開木箱子掏出一個小木匣子,從裡麵拿出了一些零零散散花花綠綠的錢票。
「這事改不了了,與其哭哭啼啼的,不如把去的東西好好準備準備。誌高,咱家存的錢和票都留給你弟,你以後花錢自己掙。」楚父看了眼楚誌高說。
「都給弟弟,我工作了,也給弟弟寄錢票。本來應該我去的……」楚誌高說,看著楚末有些擔心,更多的是愧疚。
若不是他鬧脾氣,拖到最後一天才報名,還忘記拿東西,弟弟也不會報名的。
以後有他的工資要分給弟弟一半!
楚誌高暗暗想。
還有兩天就出發走了,楚父和錢桂香想各種辦法給楚末置辦了一些東西,吃的用的,藥品等,花了不少錢。
楚末沒想到他隻是那樣說說,他們就準備了這麼多東西。
楚父是四級技術工,每個月有五十多塊的工資,積蓄不多,也不少。
先給了楚末一部分,之後按月寄給楚末。
楚末沒有推辭,他想去找楚越川,也得有命去找。
他不希望這一次還要靠楚越川,他要回報楚越川,讓楚越川提早過上好日子。
現在身在農村的楚越川肯定很窮,有這些錢和東西做緩沖,可以熬到楚末能掙到錢的時候。
楚末要下鄉的事很快在家屬樓這裡傳開了,熟識的人都很驚訝,一時成為家屬樓裡的熱門話題。
「說是自己悄悄報的,楚家的哭的這兩天眼睛都腫著,這孩子,不吭聲,心裡懂事的很,太讓人心疼了」
「峁塬縣清河公社,那地方窮的鳥不拉屎,我記得之前有人去,不到半年就跑回來了,還被抓回去通報批評了。」
「楚家老二的身體,我看著懸,別把命搭進去了,這一去,能不能回來還兩說」
「誰說不是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老大留家裡還能進廠子工作端鐵飯碗,娶媳婦兒,老二留家裡,啥也乾不了啊。」
各有各的說法,總體都感覺楚末跳進了火坑,犯了傻。
楚家的親戚,還有關係好的鄰居也送了點東西來,手套圍巾衣服鞋子小吃的等等。
楚末都一一記錄在小本子上,等有條件了還他們。
臨到要走的那天,之前跟楚誌高說話的那個紮長辮子的女孩子來了一次,送了一雙棉鞋和五塊錢來。
「你拿著,她的心意。」楚誌高給楚末用手語傳達意思。
「好。嫂子送的,我收了。」楚末用手語回復,麵上帶了笑。
楚誌高滿麵通紅。
去火車站是和同樣報名的幾個鋼鐵廠的職工子女一起去的。
那幾個人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楚末並沒有在意。
楚父和楚誌高扛著行李送去托運,楚末隻背了一個包。
東西太多了,楚末背不動,楚父特意焊接了一個帶輪子的架子,用繩子綁好,可以拖著走,省力一些。
還有部分暫時用不到的,留著郵寄。
楚末坐上北上的火車,楚家三人在車窗外送行。
楚父嚴肅著臉,眼裡透著不舍和擔憂。
錢桂香手裡比劃著在叮囑著什麼。
「放心,我會好好的。」楚末對著窗外用手語告訴他們。
火車啟動,火車外的眾人越來越小,直到看不到。
楚末吐了口氣,看著映入眼簾快速後退的風景,手按在了月匈口。
哥,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