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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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喧嚷人群,穿過發光的各色燈光,穿過了晚風和晚星。路楠跟在宋滄身後,被他緊緊牽著。那不是能輕易掙脫的力道。而她也一點兒沒想過要掙脫。

白天裡的起伏心情已經消失無蹤,被梁栩和章棋引發的恐懼,也在喧囂的夜裡遁入深處。躁動與安心同時灌注在路楠的身體裡,她反握宋滄的手,讓肢體連結更加密不可分。

宋滄帶她來到另一個方向,光頭正等著。這是個絕佳的地點,和舞台拉開一段距離,不至於被音箱炸得耳朵疼,又正好把舞台全部收入眼中。暖場樂隊的表演還未結束,人群已經越來越熱鬧,接下來就是今晚正式演出的樂隊逐個上場了。

光頭伸手,想認識路楠。宋滄手一直沒鬆,站在光頭和路楠中間笑眯眯看他。

「小氣啊宋十八。」光頭壓低聲音,「我就算那啥,也不至於連朋友妻也……」

路楠把手靈活抽開,輕輕搖頭。

光頭立刻把後半截話咽回肚子,笑著握她手:「叫我光頭就行,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嗎?去過後台嗎?我帶你去看看?」

宋滄站的位置很礙事,光頭沒法和路楠好好說話,又哀又怨:「討厭!」甩頭就走。

路楠被光頭的腔調逗笑,宋滄不悅看她:「好笑嗎?」

路楠:「比你好笑。」

讓宋滄鬱悶真的太快樂了,她笑得愈發開心。

音樂節的演出從白天持續到夜晚,宋滄說白天大多數是不知名的樂隊,重頭戲都放在晚上。而同是暖場樂隊,晚上和白天的咖位也不一樣。但是有的樂隊會更願意選擇白天暖場,因為觀眾不會催促他們滾下去,好換真正的大佬上台。

「中午上場的都是透明小樂隊,不過有時候也看樂隊風格。不那麼躁、不那麼鬧的,比如民謠樂隊、校園樂隊,天氣合適的時候,更適合靜靜地聽。」宋滄說得有板有眼,但迎接他的卻是路楠的懷疑眼神。

宋滄:「我說的是真的!」

路楠:「才不信你。」

她又笑了。她的笑聲很少那麼透亮,但在這個地方誰會管她不夠端莊、誰會責備她不注意禮節?宋滄竭力跟她說明,但越是說明,路楠笑得越開心。

樂聲和人聲喧鬧,宋滄本來說話時就跟她靠得很近,忽然湊得更近了,聲音舔她耳廓:「你這樣笑就很好。」

路楠一怔。

宋滄已經坐直,為開場樂隊歡呼。

這是一支名為「傷心咖啡館」的樂隊,都是年輕人,主唱是個有點兒胖的姑娘,戴一副快要遮住半張臉的誇張墨鏡,紮一束大馬尾。路楠:「天哪!她頭發好多!」

這回換宋滄笑得噴水。

顯然樂迷都很熟悉這支樂隊,他們的出場得到了漫長歡呼。宋滄攛掇她跟自己一起揮舞熒光棒喊叫,路楠搖搖頭。

「你發現他們的特別之處了嗎?」宋滄又湊過來問。

路楠已經懶得躲遠了。「沒發現!」她大聲回答,「你告訴我吧!」

一首歌正到酣處,路楠被主唱聲音嚇了一跳:那小小的身軀裡居然有這樣高亢澎湃的聲音!屏幕上無數歌詞閃爍滾動,主唱幾乎沒有停頓和換氣,穩而脆地唱著:看到我聽見我覆蓋我清洗我贊美我痛恨我撕裂我重塑我崇拜我厭惡我親口勿我刺傷我懷念我遺忘我捏造我離開我……

路楠被她聲音牽著,像被一根繩子緊緊捆住,心髒幾乎喘不過氣。在近乎窒息的歌詠後,那根懸著的線斷了,主唱換了截然不同的低緩囈語:……愛我。

數秒暫停,現場隻有風聲,所有觀眾都屏住了呼吸。

轟然一震!鼓聲如雷擊般響起。主唱舉起麥克風,歌聲再起,巨大的浪潮洶湧地朝路楠奔來。她完全沒注意手裡的水瓶已經傾斜,宋滄連忙幫她托住。沒有人不會被主唱吸引,她的歌聲就是她無可阻擋的生命力,路楠的骨頭都被震顫得瑟瑟作響,心髒仿佛跟鼓點、歌聲產生共鳴。

「她這裡……」宋滄對路楠說話,喚回她的注意力,並指指自己的眼睛,「看不見。」

路楠:「!」

她才懂得墨鏡的意義。

一首歌唱到最後,路楠根本記不清歌詞,隻記得旋律裡令人生畏的沖擊力。宋滄告訴她主唱過去的事兒,得知她原本是很出色的刺青師,後來因為事故而失明,路楠難掩臉上的難過。

傷心咖啡館一共唱了三首歌,最後一首是快樂活潑的夏日贊美,離場時眾人鞠躬,主唱摘下眼鏡拋向觀眾,引起一陣哄搶。

「一會兒介紹你們認識。」宋滄又說,「她很可愛,你會喜歡她的。」

路楠這回是真的佩服了:「你怎麼認識這麼多人?」

宋滄:「我以前是傷心咖啡館的主唱。」

他說得坦然平靜,路楠給了他最想要的驚喜反應:「什麼?!」

「那首歌就是我寫的!」下一個樂隊又上場了,是雷鬼,宋滄不得不把聲音放大,「這個主唱也是我挖掘的!」他用歌裡的音調哼了一句:贊美我。

宋滄這回沒有騙人,她知道。她想起故我堂的書架裡有幾本英文原版小說,《傷心咖啡館之歌》,還是作者卡森·麥卡勒斯的簽名版。路楠猜,說不定連這樂隊的名字也是宋滄起的。他身上有好多秘密,好多奇奇怪怪的驚喜。

「真了不起,宋十八。」路楠笑著看他。

很久之後宋滄才在回憶裡找出自己愛路楠的理由。他喜歡路楠看他,用溫柔的帶笑的眼睛。她瞳仁黑亮,看人的時候專注,笑的時候很美麗。在她的眼睛裡,他是可愛的壞人,卑鄙的盟友,虛偽的君子,是全新的宋滄。誰能抵禦天性的誘惑?誰能拒絕在另一個人眼中生發出全新的靈魂?或許真有。但他宋滄做不到。

下一個樂隊上場了。宋滄繼續跟路楠介紹。他對這些樂隊台上台下的一切都信手拈來,無比熟悉:如何成立,如何沉默,什麼時候分道揚鑣,什麼時候又重新組合,他全部爛熟於心。因為脫發所以每次演出都戴不同假發的吉他手,把初戀名字紋在隱私部位的鼓手,每寫一首歌都要發給前任鑒賞的鍵盤手,候場時喜歡做十字繡的貝斯手,寫英文歌詞用穀歌翻譯的主唱……

「好有趣!」路楠也貼在他耳邊說話,「我都想認識!」

宋滄這時候有些遲疑了:「基本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很多爛人!」

見路楠盯著自己不出聲,宋滄為加強可信度,又說:「比我壞多了。」

他越來越懂得怎麼讓路楠笑了。她笑起來真好,一直籠罩在她身上的不協調和怪異感全都消散。

「比你好。」路楠說,「至少人家爛也爛得真實。」

宋滄知她是故意這樣懟自己:「我不喜歡真實。真實的東西有時候太醜陋了,不好看。」見路楠盯著自己,宋滄又說,「當然咖啡館主唱那樣的真實我很喜歡。」

「我呢?」路楠忽然問。

宋滄又不答了,眼睛笑得彎彎:「你猜?」

路楠有一種想跟宋滄傾訴秘密的沖動。把真實的自己袒露在宋滄麵前,她在心底微微地恐懼著,但有什麼催促她不要思考,立刻做決定。

「我不是路楠。」路楠也學宋滄跟自己說話的架勢,貼近宋滄的耳朵,「『路楠』是我妹妹的名字。」

宋滄一怔。他不由得鬆鬆地用手圈住路楠,以免她從這個台子上栽下去,並謹慎地等待路楠的下一句話。

「她已經不在了。」路楠說。

周喜英懷第二胎的時候,因為各種原因把胎兒保留了下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她腹中的是雙胞胎,墮胎對母子都有巨大危險。她常常念叨的「懷你的時候不容易」也是真的,為了路楠兩姐妹,她吃了許多難以想象的苦頭,無論工作還是生活。

十個月熬過,生下兩個孩子,一個健壯,哭聲嘹亮,一個瘦弱,立刻進了保溫箱,醫生護士一天看十幾次,生怕她撐不下去。父母在醫院忙碌,路皓然在家裡自個兒呆著,逢人就說:我有兩個妹妹。

「她叫路楠,我叫路桐。」路楠在宋滄手心寫下自己的名字。

「都是很好的樹。」宋滄說。

當路楠——當她還叫路桐的時候,她就曉得妹妹是家裡最重要的人。自己大約排第二,哥哥的位置還要往後挪一挪。妹妹體質弱,是藥罐子裡泡大的纖弱小人兒,從小就是醫院常客,在醫院輸液的時候,熟識的醫生護士還會過來給她兩塊糖,「楠楠真勇敢」。

這孩子活不長。每個人都這樣說。周喜英聽不得這樣的話。夫妻倆拚命工作、加班、做副業,掙了點兒錢就帶妹妹出去看病,去北京、去上海,去大城市,總有救命的方法。

傳說雙胞胎之間有神秘感應,路浩然覺得這是真的。他比妹妹們年長,已經是個能獨當一麵的小學生,父母帶路楠看病的時候,家裡就由他照顧著。路桐徹夜難眠,或者玩著玩具忽然哭出來的時候,他就知道,是最小的妹妹在神秘的「外地」同樣忍受著痛苦。

妹妹年幼,回來跟姐姐哥哥說外出的事情,先嘀咕一陣打針吃藥做檢查很疼,緊接著便是能嘮叨好幾天的快樂瞬間:坐汽車、坐火車,吃好吃的糖果,那是人特別多、夜晚特別亮的「外地」。他們住在便宜的小旅館裡,夜裡她睡不著就會悄悄爬起來。她想念哥哥姐姐,又不敢哭,趴在窗戶看遠處亮徹燈火的中心城區發愣。

路桐和路皓然其實有點兒嫉妒路楠。她能坐汽車、坐火車,能遠遠地看漂亮的大城市,那是兩兄妹隻能想象的好趣味。父母實在顧不上他們,甚至有一次,他們連路皓然的生日都忘記了。十歲的路皓然吃著晚飯,含著米飯開始抹眼睛流淚,周喜英罵他半天,還是路楠大聲提醒「今天是哥哥生日」。父親連夜出門買蛋糕,走遍大街小巷,買回來五六個小麵包和一袋水果糖。周喜英翻箱倒櫃地找食材,到鄰居家借香油,煎出好幾個雞蛋餅。

沒有蛋糕,路皓然噘著嘴。他習慣性地先餵兩個妹妹吃雞蛋餅,父親製止了他:你先吃。他吃得高興,父親又許諾:明天給你補一個蛋糕。當天晚上路楠渾身起了小疹子,夫妻倆帶她上醫院,忙亂中自然又忘記了給路皓然的承諾。不懂事的路桐從幼兒園回來,開冰箱、掀櫃門,問哥哥:蛋糕呢?

後來兄妹倆懂得,家裡萬事,排在首位的是路楠。生日再被遺忘,他們也懂得這是不值得鬧脾氣的事情。路桐喜歡跳舞,很小時候就在少年宮舞蹈班門外頭偷看偷學。後來周喜英給她報了舞蹈班,從五歲上到十歲,所有老師都認得常來接她的路皓然,但全都認不得她那極少出現的父母。

妹妹的病是出生時帶下來的,腦子轉得有點兒慢,苦和痛都像有些遲鈍似的。路皓然餵她吃東西,忘了試冷熱,湯水燙了她手指。她伸直那根小手指,主動呼呼吹氣,安慰哥哥:吹吹就不痛了。她很安靜,路桐和她睡覺的時候,常常會莫名驚醒,在昏暗光線裡死死盯著她月匈脯,直到看見有節奏的起伏才放心。

沈榕榕母親和周喜英認識,她跟路桐從小就是朋友。路桐把她帶回家裡玩兒,沈榕榕看到和路桐一模一樣的小姑娘,驚訝得上手就捏路楠的臉:「這是真的人嗎?」路楠不那麼喜歡沈榕榕,她分走了哥哥和姐姐的愛,每次沈榕榕到家裡玩,她就會悶悶地生氣。

她很瘦小,躺在醫院病床上小小一個,走的時候也沒什麼動靜。當時父親去找醫生問情況,路皓然在病房裡看著,路桐和母親下樓去吃飯。桐桐想吃什麼呢?麵包?湯粉?叉燒飯?媽媽給你買。周喜英樂滋滋地數著。

路桐那時候十二歲,長得已經跟周喜英差不多高,瘦長條的小姑娘。她記得自己和母親親昵地手挽手,為路楠而高興:她的病情終於穩定,不再發燒,能說一些話和吃一些東西,一家人都覺得看到了希望。

母女倆走到樓下,忽然聽見五樓上路皓然帶哭腔的聲音:媽!回來!媽!!!

周喜英立刻就懂了。她知道遲早有這一天的。做了十二年的思想準備,還有什麼可驚訝?電梯停在十幾樓,她等不了了,沖向安全通道。路桐跟在她後麵,才走到三樓,周喜英的腿忽然一軟,跌在了樓梯上。她終於啊地哭出來,站不直就攀著樓梯,一格格爬。路桐把她攙起來,才知道瘦小的母親原來也這樣沉重,重得她無法負擔。她沉重的母親終於爬上五樓,顫巍巍打開安全通道的門,像一顆炮彈沖進路楠的病房。

小時候路桐有點煩路楠。她照顧路楠的時候沒法出門玩兒,就算出門也得帶著她牽著她。可路楠沒了,她整夜整夜睡不著,不停想那隻總是被她牽著的手,粉色的指甲,掌心的紋路,想得比自己的手還要詳細具體。路楠稚氣地喊她姐姐,聽她說學校和朋友的事兒,滿眼都是崇拜和向往。有時候姐妹倆鬧點兒小脾氣,對坐著你哭我也哭,最後互相擦眼淚。

路桐滿腦子都是這樣的事情。世上有個人,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多麼神奇。她童年少年都很健康,沒有什麼疾病,學校裡流感肆虐,路桐總是最健康的一個。周喜英說都是路楠幫你吃了苦頭,她是來替你消災的。

後來再回想,也許那時候周喜英就起了念頭:路楠幫路桐擋災,路桐也得為路楠做點兒什麼。

初中開學之前,周喜英把路桐叫到麵前,告訴她,她要使用一個新名字。

父母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爭吵。改名這件事是周喜英一意孤行,她花了許多力氣,找了許多關係,把已經離開他們的「路楠」又喚了回來。

父親不能扭轉周喜英的決定。周喜英哭著說路楠生下來時如何吃力,走的時候如何不甘心。路桐在客廳裡站著,她也哭,但當時還不知道具體為了什麼哭,隻是單純地以為,改名字太麻煩了。

「我是路桐!我不是路楠!」她堅決不肯,在學校也固執地隻寫原本的名字,氣得周喜英天天和她吵架,懷疑她叛逆期提前到來。

「路楠沒有你那麼不聽話!沒有你那麼頑固!」周喜英憤怒極了,「你根本不像她!」

或許是長期勞累,或許是還沒從失去路楠的傷心裡走出來,周喜英這一年生了一場大病,住院許久,動了幾次手術。

路桐再也不敢跟她吵架了。她看到母親躺在病床上,就像看到了妹妹。可怕的回憶侵蝕她反抗的本能,她在父親的勸說和母親的眼淚下,終於示弱。

上學的時候,沈榕榕第一個發現她的校徽改了名字。她讓沈榕榕叫自己路楠,沈榕榕別別扭扭,牽緊了她的手。放學之後兩個女孩去縈江散步,路桐已經決心讓自己成為「路楠」,但看著夜幕漸漸降臨,她不自覺出聲抽泣。仿佛世上有一個她最熟悉的人隨著夕陽的湮沒而消失了。

她性格變了,想動氣的時候總下意識思索:妹妹會這樣做嗎?她需要完美地扮演「路楠」,那個消失了、卻仍存活在她生命裡的小姑娘。周喜英總是提醒她:路楠很乖,路楠文靜溫柔,路楠什麼都順著我們心意,路楠是個乖孩子,路楠從不發脾氣……於是天長日久,她真的變成了「路楠」。

「路楠」沒有離開。她頑強寄生在另一個女孩身上。

至於「路桐」,父親在世的時候常喊她桐桐,後來父親走了,哥哥仍喊,但漸漸的為了不讓別人多問,他也改口了。

宋滄靜靜地聽她說了很久。人聲一浪接一浪,路楠不知道他聽清楚了多少。心裡還有許多話想講,在今夜開口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竟藏了這麼多回憶和心事。這些話隻有麵對宋滄這樣不算熟悉又不算陌生的人,她才能講出口。就連跟梁曉昌,她也沒有傾訴過。

看見宋滄微微皺眉,路楠不自覺地說:「我媽的初衷也是好的,她希望我和妹妹……」

宋滄截斷她的話:「不好。」

路楠:「……她是不想忘記妹妹,所以才讓我……」

宋滄十分堅決:「不是。」

他毫無轉圜餘地的肯定,對路楠來說是一根救命稻草。

「……對。他們喜歡的、想看見的那個人,不是我。」她顫抖著說。

「那天跑進縈江救小貓的,是你嗎?」宋滄問。

路楠回憶許久:「……是我。妹妹不會做這種事,她不能靠近江水,會生病的。」

「原來我一開始認識的就是你。」宋滄頓了頓,喊她,「路桐。」

人群歡呼,樂聲震耳欲聾。路楠好像聽見了,卻又好像沒有。她怔怔看宋滄,腦子裡盡是他那句話:我認識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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