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親耕大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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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七。

寅時剛過,玄武湖上的少年平章宅第內就開始熱鬧起來,寫意和洛水帶著一眾丫鬟服侍自家大人起床、沐浴、更衣、用餐……一連串流程下來,迷迷糊糊的朱塬終於清醒。

讓寫意拿來懷表,看了眼,時間才是早上的四點十五分。

外麵天色依舊黑沉。

好想繼續睡覺啊。

不過,沒辦法,今天是皇帝陛下的親耕大典,如果不參加,就連一向對他寬和到寵溺的老朱也難免會念叨幾句。

收起懷表,任由寫意她們最後檢查了一番穿著,確認無誤,朱塬便動身離開了玄武湖。

沒有再進宮,而是乘坐馬車直接趕往城南的先農壇。

親耕大典的流程是,先祭拜,再耕田,之後,還會在先農壇宴請百官和耆老,這麼一整套流程下來,時間也就要過了中午。

少年平章的馬車從太平門進城,穿過清晨時雖然人流不多也已經顯得有些熱鬧的太平大街,從南邊正陽門出城,繼續向西走了一段,就到了先農壇。一路上,朱塬偶爾掀簾外看,不隻會遇到同行的朝廷官員車馬,今日看熱鬧的百姓也早早出現在道路兩旁。

新朝的第一次親耕大典,雖然沒有去年皇帝陛下登基那麼熱鬧,卻也很值得一看。

更何況,最近還有傳聞,這次大典上,朝廷將會演示某種神奇的抽水設備,可以將地下井水快速抽出地麵,灌溉農田。

眼看比其他一些官員車架要排場不少的某個少年平章馬車前呼後擁地過去,路邊幾位特意從城中趕來觀看大典的百姓就開始了議論。

「俺也是聽聞,是俺六叔家二哥在那北邊的機械工廠……那一旁的造紙作坊做工,嘖嘖,據說那東西,叫……叫蒸甚麼的……機,也是那小郡王提出來。」一個圓臉中年人,興致盎然地比劃著:「那東西,動作起來,聲響震天,老遠了都能聽到,突突突的……然後,那水……就從水井裡抽了出來。」

圓臉中年一旁,另外一個老者道:「孫三,聽你說,這不就是水車麼,俺從小就踩那東西,有甚的稀奇?」

江南之地因為丘陵眾多,為了將河水引入高處的農田,很早很早就出現了或者耕牛帶動或者人力腳踏的各種汲水灌車。

孫三當然也知道水車是甚麼東西,自己好不容易聽來的見識,怎麼能讓人這麼說,連忙擺手:「齊伯,不是水車,不是水車嗬。」

旁聽的另外一人也發現問題:「齊伯,孫三都說了,是從那水井裡抽水,和那水車可是不同。」

「若隻是一口井,又能出了多少的水,隻是灌溉個十幾二十畝的,能有什麼用?」齊伯說著,還搖頭:「看看這天,都旱了一月多,恰好還是春耕時節,若是再無雨水下來,今年這收成……怕又是難看了。」

「是嗬,」又有人附和:「隻盼這次皇帝陛下親耕,能感動了上天,求下一場雨來。」

這年代都信這個,聽人一說,眾人也紛紛露出了虔誠表情。

片刻後,還更有人補充:「那抽水物事,就算真是神奇,也得先有水嗬,俺家田地附近那條河,近日都已是見了底,再不下雨,唉……」

挑起話頭的孫三聽眾人這麼說,顯然偏離了重點,想要開口爭辯幾句,可……他到底也沒有見過那抽水設備,隻是聽聞,也實在說不出個所以然。

甚至,說著說著,孫三都有些自我懷疑。

百姓們說起關於抽水機的傳聞時,朱塬也正被人拉著,話題同樣是抽水機。

不過,不同於百姓隻能猜測,當下,朱塬就在親耕田地一旁的黃澄澄的蒸汽機旁邊。

拉著朱塬小手的,是恩親侯李貞,李文忠的父親,皇帝陛下的姐夫。

周圍還有著其他一些官員圍觀。

已經打過幾次交道,再加上朱塬認祖歸宗的緣故,李貞對朱塬表現的很親切,隻是,說起這蒸汽抽水機,話語裡卻帶著同樣難以置信的探究:「塬兒,這東西……真真是能夠源源不斷把那地下之水抽到地上麼,若是真的,一天又能澆了多少的土地?」

「姑爺,抽水是定能抽水的,可……也不瞞你……這,連續抽一天的水,還沒有過,這些個機器,都是剛剛做出來沒多久,還要仔細探究,才能推廣實用。」

李貞是老朱二姐的丈夫,從朱標、朱樉那一輩算,太子殿下該稱呼李貞是姑父。

到了朱塬這裡,因為老朱確定朱塬比朱標和朱樉他們低一輩,就要稱呼李貞為姑爺。

朱塬最開始還感覺別扭,不過,李貞是個很實誠的人,寥寥幾次碰麵,待他都是不錯,逐漸也就習慣。

當下,對於剛剛誕生的蒸汽抽水機,李貞問起,朱塬也就實話實說。

李貞聽到朱塬的坦白,頓時失望,握著朱塬小手的大手還下意識緊了緊:「果然,果然嗬……還是要看老天爺。」

「其實,這已經是一個很好的開頭了,」朱塬是不喜歡把話說太滿的人,卻也不想讓李貞太失望,想想說道:「這蒸汽機,咱們其實隻用了不到一年,就已經造出,今後……可以想見,隻會越來越好。祖上昨天還吩咐了,要組織兩三萬人一同造這機器,這麼多人一起努力,等過個兩三年,不僅這蒸汽機會更好,而且,數量也會更多,甚至一天造出幾百台都沒問題。就算一天按照100台計算,一年也能有3萬多台,如果能達到這個數字,三年之後,至少……京畿附近,就可以廣泛用上這蒸汽抽水機,百姓再也不會受到天旱困擾。」

「三年,三年……」李貞頓時又升起了期盼,轉而想起什麼,說道:「俺在家裡……也看了那『三年計劃』,若你說這是真的,那『三年計劃』,為何不將這『蒸汽機』列入其中?」

「姑爺,三年計劃中的項目,都是以穩妥為主,祖上也是希望能開一個好頭。比如修撰《元史》,這肯定是能做好的,還有『江淮運河』,這也是早前就有過參照,咱們隻需要按照前朝留下的方案去做。」朱塬耐心解釋:「相比起來,這蒸汽機相關,因為是從來未有過的東西,就沒有列入其中。不過,雖然沒有列入,祖上依舊是非常重視的。」

李貞再次點頭。

老朱登基後,李貞以駙馬都尉的身份被封為『恩親侯』,雖然是皇親國戚,但很本分地並不隨意乾涉朝政,因此,朝廷發生的很多事情,除了比較重大的『三年計劃』,其他種種,李貞都不知道。

當下,麵對自家後輩,李貞不免又多問幾句:「塬兒,還有一事,就算這蒸汽機能造出千萬台,可……這水井裡的水,就能一直抽麼,會不會抽多了,就乾涸掉?」

李貞這個問題問出,周圍一些官員也都露出了好奇表情。

當初在湖上大宅內的蒸汽機相關演示,隻有少數朝廷肱骨才能參與,大部分人自然也就聽不到朱塬關於地下水層的論述。

地下水……當然是有限的。

朱塬曾經就見過相關的報道,因為過度抽取地下水,甚至一整座城市都發生了沉降。

不過,當下,或者……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人類的抽取速度,都不會超過地下水的補充速度,因此,幾乎也可以說是無限的。

其中道理簡單,卻也不是這年代普通人能夠理解。

於是,朱塬又對李貞和周圍一些官員詳細解釋了一番,關於地下水的形成等等相關,這是與地上河渠差別相當大的一種水係狀態,因此,不必擔心。

大家這邊正說著話,忽然有禮官急急跑來通知,皇帝陛下的車架已經臨近,於是連忙離開,趕回先農壇的內壇主殿方向。

等朝廷百官和觀禮耆老按次序列隊好,皇帝陛下也出現在殿前。

此時天色稍稍蒙亮。

施禮過,老朱就開始了祭祀流程。

親耕日的祭祀,同樣是一場合祭,畢竟這時代一年想要風調雨順,涉及到的神靈可是不少,包括先農、太歲、風雲、雷雨、五嶽、四海等等,哪個神祇都不能落下。

因此也可以想見流程的繁瑣。

朱塬照例排在李善長身後,立在百官人群當中,遙遙看著老朱在一些禮官的協助下忙忙碌碌地進香奉祀,過了小半個時辰,終於來到最後,念誦表文。

這次的表文是禮部擬寫,比起去年老朱登基時那一封要長不少。

朱塬很認真地傾聽,也找到了關於昨天才恰好送到京城的廣州實驗田畝產4石3鬥的相關敘述。

同時也發現,當老朱念到這一段,周圍一些當下才知道消息的官員難免有些騷動。

應該是覺得不太可能。

甚至,若不是當下場合緣故,一些禦史台官員可能就要跳出來批駁皇帝陛下妄言了。

這種事情,怎麼能亂說啊!

這是欺騙上天啊!

不過,大概也是想到這裡,再深思一下,皇帝陛下也不會傻到拿這種事情亂說,難道……一畝產糧4石3鬥的事情,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朱塬在人群中,感受著周圍人的躁動,隻能撇嘴。

這才哪跟哪?

現在的4石3鬥,朱塬知道,還是沒有去殼的稻穀,而不是去殼後的大米,算下來,大概相當於後來的600斤左右。

如果沒記錯,幾百年後,雜交水稻的最高畝產……應該是超過了3000斤的。

若是這些話當下說出來,隻怕更會被人當做無稽之談。

嗯。

好像……

雜交水稻!

忽然又抓住了一個。

這件事,現在……應該也可以做啊。

朱塬不是農業專家,甚至,曾經連地都沒種過,但,隻是憑借『雜交水稻』這四個字,其實,大概也能理出一個操作流程。

雜交唄!

畢竟又不涉及基因層麵的改造。

從大明全國各地……乃至海外,挑選各種不同的水稻品種,然後,不過又是一個時間的問題。

稍微走神之間,確定了這件事,另外一邊,皇帝陛下也念完了表文。

禮樂聲中,祭祀流程結束。

早春時的天色也徹底亮起。

大家移步到主殿外邊,接下來,就是親耕。

後來總是有一個『一畝三分地』的說法,就是來自歷代帝王親耕的土地麵積大小,恰好就是一畝三分,其中的說法是,一、三、五、七、九這類單數,在古代也叫做『陽數』,皇帝作為九五之尊,屬於至陽之體,親耕農田,某種程度上,數字也要相配,五、七、九之類的數字太大,就取了『一』和『三』,作『一畝三分』,列為皇帝陛下的親耕畝數。

百官和耆老的觀禮中,禮官奉上了鞭子,一身龍袍的皇帝陛下步入田中,熟練地把住耕犁,吆喝一聲,精心挑選又有禮官牽製的耕牛就動作起來。

皇帝扶犁耕作的同時,同樣還有禮官在後麵撒上種子。

這麼來回三次,親耕結束。

若是以往,皇帝陛下親耕完,就是百官的事情,不過,這一次,還有一個流程。

某個少年平章提出的。

親植。

老朱當初也答應下來。

當下,同樣是事先精心準備過,挑選了先農壇這邊的一處地塊,皇帝陛下親自種下了一棵桑樹。

關於親植環節,朱塬昨天還問過。

不同於親耕,種植一年,明年在同一塊地上可以重復,親植的話……十年樹木,可不是一年就一個輪回的。

因此,禮部商討出的方案,恰好也就是十年。

先農壇有內壇和外壇,麵積很大,皇帝加百官,十年也種不滿,計劃是十年之後,樹木成才,朝廷統一砍伐,再由皇帝陛下賞賜給群臣,先農壇這邊,地方也就重新空出,形成輪回。

皇帝陛下親植結束,轉向田地北邊的觀耕台。

接下來,就是百官的表演。

朱塬昨天就演練過,當下,雖然還有些緊張,好在,由身邊禮官的小心幫助下,順利完成了自己的親耕。

以及……

隨後的親植,就更加簡單。

親植的地點,也都是禮部一一確定,每人一個坑,一點都不能差。

親植結束,太陽已經高高升起。

春日的陽光已經不再是冬天的那種蒼白無力,雖然是上午,也已經透出了幾分暖烈。

百官重新列隊。

傳統上,今天的活動就算結束,接下來,要等待的,就是今日祭拜的諸神能給一些麵子,比如……下一場春雨甚麼的。

不過,既然今日的親耕大典和前朝已經不同,多了親植環節,那麼,更多一些細節,當然也是理所當然。

重新列隊完畢,提前也被告知了流程的先農壇內眾人帶著好奇的期盼中,禮官又是一聲高唱。

「灌——溉——」

很快,『突突突』的震響,在不遠處同時響起,12台蒸汽抽水機同時運作,地麵甚至都有些微微顫抖。

這顫抖中,皇帝陛下、朝廷百官和觀禮耆老一起看向那蒸汽抽水機接引出的一個巨大水槽,水槽一邊,清冽的井水從12根皮管裡一起湧出,迅速匯滿了水槽,然後,又通過提前搭建好的竹管水道,向眾人之前親耕的大片田地湧去。

皇帝陛下的『一畝三分地』當然排在前麵,很快有竹管裡的水湧出,將之前耕犁穿過的溝畦澆滿,然後,逐漸的,又是其他田地。

皇帝和百官一起種下的桑樹,也都得到了灌溉。

眼看著這番場景,別說之前沒有經歷過的官員,就是提前看到過抽水機抽水的中樞重臣,也難免再次驚嘆。

這……

簡直不是人力所能企及的啊。

這是神跡啊。

之前還為繁瑣的親耕大典各種儀式而疲倦的一些官員,此時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了別樣的心思,更不會再感到時間的漫長,隻是帶著沉醉地聽著那好像天籟般的『突突突』聲音,以及,持續不斷的水流,一片又一片地灌溉著大家剛剛耕作過的農田。

這人間……該有這東西嗎?

怎麼可能啊!

可……眼前,卻又容不得任何人質疑。因為,事情就這樣正在發生著。

百官人群中,儀式開始前對那一排蒸汽抽水機還有諸多質疑的恩親侯李貞,眼看著那持續不斷的汩汩水流,轉向某個少年幾眼,又迫不及待地轉回目光。

作為皇室宗親,李貞當然也比朝堂百官更加在意這大明朝的未來。

不由想起當年。

淮西的大旱,一連持續了那麼多年,民不聊生。

皇帝陛下的親人在當年的天災中一個個死去,與朱氏算是世交的李家,又何嘗不是如此?

當年為了活命,四處飄零,若不是聽聞孩子的舅舅在淮西起事,投奔而來,李貞都不知道自己拖著一兒一女還能堅持多久。

現在,大業已成,李貞和老朱一樣,也不覺得這該是鬆懈的時候。

李貞同樣知道,治天下,可比那打天下還要難了太多。

就像那前朝,打天下的時候,所向披靡,那蒙古鐵騎甚至都打到了很遠很遠的天邊,可……相比那唐宋,那元朝,國祚卻是連百年都沒能撐到。

因此難免思慮,大明,又將如何呢?

當下,李貞望著那通過蒸汽抽水機的劇烈轟鳴汩汩而出的井水,看著那之前還乾燥一片的土地迅速被水流浸潤,隻覺得,有了這神奇之物,這大明江山,何愁沒有百年千年?

觀耕台上。

相比百官,老朱的視野更加開闊,因此,也能夠更好地看到蒸汽抽水機的運作,看到那十二道水管,水流一刻不停地向外湧出,又通過竹管水道,迅速灌溉著腳下的農田。

這場景……

私下勤學不倦了這麼多年,老朱一時間也都想不出該如何形容。

就隻是……看不夠。

看不夠啊!

這麼呆呆地看了不知道多久,禮官上前提醒,老朱才回過神:「你說什麼?」

禮官重復道:「陛下,這……已是兩刻多鍾了,該……該賜宴了。」

老朱一擺手:「賜個什麼的宴,眼前這好場景,不比那一頓飯來的酣暢?」

禮官聽皇帝陛下這麼說,當然是點頭,不過,想了想,還是不得不再次提醒:「陛下,隻怕……時間長了,那些個觀禮耆老支持不住。」

聽到這話,老朱下意識向某個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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