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往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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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三十四歲,還是三十五歲?

寥寥生日那天,遠在異國的文清煥發短信祝賀她的成長,文清煥說恭喜她又老了一歲。寥寥看著手機上陌生的電話號碼與熟悉的署名感到手指間細微的震動,她未曾想到文清煥還記得她,更未曾想到文清煥與她相隔千裡也同樣能感受到她麵目的變化。寥寥心底突然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動。似乎文清煥就站在她的麵前。文清煥的眸子是深褐色的,目光熱烈,他直視著她,她在他的眼晴看到自己完美的形象。這個念頭一直在寥寥的腦中徘徊,這個念頭促使寥寥推掉所有的約會,她計劃在文清煥炙熱的目光中度過屬於她與文清煥的美妙一晚。

寥寥要了一壺咖啡(寥寥忘了文清煥是不喝咖啡的)。在曖昧的燭光中依稀可見文清煥微黑的眼晴,寥寥在文清煥的注視下感到全身發燙,麵頰緋紅,就象一個少女沉溺於愛情中。文清煥的形象在燭光裡越來越清晰,寥寥幾乎能夠感到文清煥正熱情的審視著自己,寥寥像一盞被點亮的霓虹突然發光,剎那間在黑暗中不停的閃爍,寥寥的臉在一閃一閃的霓虹中綻放出從未有過的異樣光彩。寥寥開始回憶她對文清煥的一次次拒絕,這個癡情的男人似乎從未放棄過對寥寥的熱戀,他總是說寥寥的身上有一股水仙的清香(寥寥身上傳說中的香味,其他人從未嗅到過。),他相信寥寥是上蒼賜予他的水仙仙子。寥寥對文清煥的每一次拒絕仿佛都更堅定文清煥對寥寥的感情,或者可以這樣說,文清煥對寥寥的強烈愛戀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絕中形成完滿的。可文清煥最後還是選擇了離開,走的那天沒告訴任何人。寥寥隻是知道文清煥走了,如釋重負。

寥寥拒絕文清煥的歷史像一根尖刺刺痛了她。自從文清煥走後寥寥像一尊高貴的雕塑突然失去了光澤。那些與文清煥同時追求寥寥的男人隨著文清煥的出走像蒼蠅一樣飛離了寥寥的視野。從此寥寥在眾人麵前像一堵孤牆,無人去征服,無人去逾越。陣陣微酸順著血管迅速擴散到的寥寥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寥寥把她的全部不幸歸結於文清煥的離去,寥寥懷著對文清煥滿滿的仇恨逐漸衰老。

寥寥曾於某個黃昏漫步草間時被迎麵走來的兩位婦女驚呆。你可以從她們的外貌上看出她們身上流著同一祖先的血液,或者你可以猜想年長者為年青者的母親。年長者的身體已嚴重變形,月匈脯象兩個未裝滿水的水袋懸掛於如橋墩般粗的月要際,雙腿膨脹,贅肉隨著身體前進的節奏間歇性的抖動。年青者的身體已經初顯向年長者的跡象,月要寬腿細,就象一根被浸泡過久而發漲的巨型擀麵杖。寥寥感到無比驚詫,似乎身體正迅速向年長者靠攏,她感到她的牙齒開始發黃,皮膚不再具有光滑度,滿麵皺紋,衣服已經無法阻止小腹下垂的速度,肚子象氣球一樣疾速膨脹。恐懼在寥寥的身體裡不斷壯大,幾乎使寥寥陷於崩潰。

文清煥的短信使寥寥覺得自己依然年青,她似乎又回到了她的青春歲月,她還是那個充滿無限魅力的年青女子。寥寥突然間是如此強烈的思念文清煥,思念越來越強烈,越來越不可抗拒。文清煥的輪廓,文清煥的深深的眸子像幽靈一樣攝住了寥寥的思想,寥寥越來越興奮,越來越幸福。寥寥忍不住要給文清煥打電話,她已經無法承受這巨大的幸福。寥寥的手觸到了那些發燙的按鍵,她看著手機顯示正撥打的電話激動得渾身發抖,她聽見電話那端傳來渾厚的男中音慌到不知所措,她仿佛突然失聲,嗓子裡擠不出任何一點聲音。她慌得快速的按下掛機鍵,又害怕文清煥打電話過來,匆忙關機。她無法接受自己因為一個曾經被自己拒絕多次的男人的惦念而如此失態。

寥寥急急飲了一大口咖啡,似乎欲將自己的失態一並吞下。咖啡卻突然哽在寥寥的喉裡,寥寥難受得哇哇大叫,繼而開始不停的嘔吐。寥寥不停的嘔,深色的液體順著她的嘴角無情的向外四溢,在淺白色的衣服上留下一大塊奇異的汙漬。寥寥還在不停的嘔。寥寥邊嘔邊回憶自己的痛苦,積蓄已久的哀恨瞬間噴發,寥寥像一個委屈的孩子哭倒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

從臨桌突然傳來尖銳而又蒼老的女人笑聲。寥寥固執的認為那笑聲是針對她的,寥寥聽到如此蒼老的笑聲感到憤怒,她無法忍受一個擁有蒼老笑聲的女人的嘲笑。寥寥像一隻憤怒的獅子咆哮著離開。蒼老的笑聲卻像蚊子一樣繞著寥寥不放,蒼老的笑聲一直在寥寥的耳際飄來飄去。寥寥一路狂奔。寥寥欲在快速的奔跑中逃離令她恐懼不堪的蒼老的笑聲。寥寥就這樣一路的跑著,蒼老的笑聲卻始終纏著寥寥,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寥寥感到疲憊不堪。

寥寥不再跑了,寥寥感到自己像一棵枯萎的樹。她滿懷倦意的撫扌莫著自己的肌膚,她感到它們凹凸不平,她從明亮的玻璃窗麵看到臉上的溝溝壑壑,她從別人的目光裡覺察到自己的迅速衰老,她知道自己已不再年輕,她知道自己的老,自己的醜。

廖廖來到很多年前來過的一家美發店。她又想起很多年以前的那一天。但是理發師熱情的呼喚將她拉回現實。是你呀!是我。來,請這邊坐。做好一切準備工作,理發師纖細的手指遊走於寥寥柔軟順滑的發間。

理發師不停的問,你確定你要剪嗎?

寥寥回答說,是的。

頭發隨著剪刀的移動快速地在空中飛揚起來,然後在空氣的阻力作用下徐徐降落。寥寥被自己身體淘汰的一部分所創造的景象驚呆。似乎是被剪掉的頭發本身盡可能的減慢下墜的速度,黑亮的發絲緩緩的飄,你幾乎可以聽到它們細細的哀訴,如此美麗,如此淒楚。就像一曲即將跳到盡頭的舞蹈,在結尾時總是顯得漫長而又憂傷。寥寥妒忌得想讓理法師停下來。她無法忍受「被她拋棄的」能如此迷人。「被她拋棄的」永遠隻能以一種乞求的姿態仰視她,然而此刻,「被她拋棄的」反而超越了她所賦予的美麗,「被她拋棄的」因為離開她而更加美麗。突然,寥寥發現了纖細手指的存在。在頭發漆黑色的映襯下,纖細手指顯得無比白皙。纖細手指在一簇黑發中快速的舞動,寥寥意識到,「被她拋棄的」的美麗是纖細手指賦予的,在纖細手指移離的空間裡,「被她拋棄的」隻是一堆被她拋棄的廢物。這個發現讓寥寥無比興奮。她正享受著纖細手指帶給她的光澤,她的頭部被纖細手指溫柔的撫扌莫,纖細手指與她頭發接觸所創造的美麗讓她深深沉醉。她把這看做是愛情的前奏,隻有偉大的愛情才具備創造美麗的能力,她似乎忘了纖細手指撫扌莫她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工作。

纖細手指解開圍在寥寥頸部用於防止碎發墜入上衣內層的圍裙,熟練地將圍裙在空中抖動,碎發就那樣隨著圍裙的抖動有節奏的滑落。圍裙是紫紅色的,圍裙被纖細手指隨意扔在角落,就象一朵凋零的紫羅蘭,孤獨而又哀傷。

纖細手指在寥寥臉上來回遊走,以拭去粘在她臉部的碎發,可碎發是如此固執,它強烈的依附著她,纖細手指加重力度,碎發依然粘著。寥寥深深為這一景象感動,她把纖細手指為她拭去粘在臉上碎發的這一行為視為愛的撫扌莫,理發師完全可以不理睬那些碎發,自圍裙被解開的那一刻,理發師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而理發師仍在繼續著。寥寥將那些粘在臉上的碎發理解為纖細手指故意將它們牢牢的附在她的臉上,這樣,纖細手指才有理由撫扌莫她。纖細手指的撫扌莫時重時輕,時緩時急,就像一曲用觸覺編製的愛情告白。

我們知道,一個女人的容貌在她自己的眼裡,總是呈現「衰老——年青——衰老——年青……」這樣一種變化,就象麵對若乾哈哈鏡,女人在不同的鏡子前會看到不同的自我。我們通常會站在一個遙遠的角落裡觀望,觀望女人麵對自己時而衰老時而年青的麵貌所產生的不同的情緒變化。因為女人對自己容貌的過份觀注,總是令人發笑的。而現在,我們站在同一個角落,看到一個叫做寥寥的女人,她站在一麵可以看到自己年青容貌的鏡子麵前,她認真的從大鏡子裡審視著自己。

寥寥的青春被纖細手指拉了回來。在她的青春被拉回來的過程中,她愛上了將她青春拉回來的人。文清煥被徹底遺忘,這個本是寥寥為之決定找回青春的動力,在青春被找回之後消失在寥寥的記憶中,就象一顆劃過天際的流星,沒有留下任何一點痕跡。

這是一間很窄小的房屋,屋內唯一的光源來自一扇狹小的天窗,天窗的玻璃被花花綠綠的玻璃紙覆蓋,太陽光很艱難的透過厚重的玻璃紙映照在屋內,光線很暗,沒有燈。理發師就坐在屋內的小床上,任憑暗淡的的光線將自己染得五彩斑斕。床的對麵放了一張碩大的梳妝桌,桌上立了一麵很大的鏡子,鏡子裡映著寥寥潔白的麵頰。寥寥將發夾從頭發上取下來,掙脫了發夾束縛的黑發散亂的搭在她的肩頭,她就像一個被判了刑的罪犯等待著理發師的行刑。

理發師的手迅速的在她的頭上移動,剪刀折射的太陽光線在鏡子裡像幽靈般的閃爍,嚓嚓的剪發聲占領了這間小屋的每一個角落。她在幾分鍾後看到了自己的全新形象。她感到自己更年青、更美、更迷人。

她滿懷感激的拉著纖細手指,口勿他,口勿那雙手,口勿賦予她青春的那雙手。她把纖細手指放在自己的臉上摩挲,她瘋狂的在那個狹窄空間大叫:「這是雙多麼神奇的手!這是雙多麼神奇的手!」她看到纖細手指的主人——理發師深黑色的眸子裡一片狂雲亂卷;她把纖細手指移到她的脖子,她的肩頭,她的雙臂,她的平坦的小腹,最後停留在她的腳趾之間。她感到她的全身就象被鍍了一層金子一樣熠熠生輝。

纖細手指在她身體之上不停的湧動,理發師的唇落在她的麵部,頸部。這一切都讓她感到無比興奮。你就是文清煥,這個想法激烈的刺激著她,她激動得大叫。

你可以想像蟲子咀嚼嫩葉的聲音彌漫在雨後寧靜的空氣中是那麼溫柔、那麼溫馨。而此刻,在一間光線暗淡的狹窄小屋內,蟲子的咀嚼聲被一種輕細的摩擦聲所替代,那是由兩隻手發出的摩擦聲。理發師與寥寥並肩安躺在這個寂靜的空間,寥寥將理發師的纖細手指握在自己的手內,她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纖細手指上染滿了血光。寥寥感到似一團烈火在手裡燃燒,並迅速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寥寥被燒得通體發紅。理發師似乎在沉睡,你可以聽到他均勻的呼吸,一起一伏就象在哭訴,這讓寥寥感到難過,仿佛是她誘惑了他。

誘惑。通常我們會把這個詞用在男人對女人不道德的侵犯,特別是成年男人對無知少女的侵害。此時,寥寥想起了這個詞。這個詞使她聯想到電影裡猥褻的鏡頭,她看到一張被燈光照得發綠的臉,這張臉在攝影師的加工下麵目猙獰,這張臉不停的向她逼進,欲與她的臉重合。寥寥感到自己的確具有那樣一張令人恐懼的麵容,她想起在她大叫時理發師目光裡流露出的疑惑,臉在她與他相遇時背叛了她,它在她與他愛得最徹底的時刻象一個小孩惡作劇般的溜了出來,它攔在她與他之間,它使他害怕,它同樣使她害怕。寥寥無法阻止自己停止對那張臉的想像,她感覺自己象娼婦一樣用下流的手段在他不情願的時刻占有了他。她越是告誡自己立刻停止幻想,越是無法停止幻想。寥寥感到憤怒,寥寥在憤怒中開始悲傷的哭泣。她不停的哭,淚流滿麵。她卻不允許自己哭出聲來,這使得她更加痛苦。理發師似乎繼續在沉睡。

「你怎麼了?」理發師還是被她強烈的抽搐驚醒。

「你怎麼哭了?」理發師吃驚的看著她。

她還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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