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新世紀福音戰士(2 / 2)
鬱波送少女到教堂門外時,已是夕陽無限好。
「波哥,謝謝你,謝謝你和我說的那些,啟發很大。」少女一手抓著自己的西服下擺:「特別是,第一次有人和我這樣解釋婚姻中『服從』的含義,我會好好想的。」
「不要太勉強自己,」鬱波已經換上了一整套籃球衫,他腳上的黑色aj好像和少女今天給肖堯買的是同款:「神學上的subt是一個很深奧的含義,與obey那樣命令性的屈從不同,更強調的是一種愛與奉獻的精神,丈夫和妻子就好像頭和身體,原就是一體的……」
「其實,光是說出來我就感覺好多了,」少女開心地笑著:「這段時間可把我憋壞了,除了肖堯和天韻,我沒辦法和任何人分享這件事。」
「我理解的。」鬱波看著來往的車輛,陪著少女穿過馬路,走到了聖方濟中學的那一側。
「本來我還擔心,就算是波哥也不會相信我,相信我說的這種事情……」少女戴上了她的風鏡、鴨舌帽和口罩,在川流不息的放學人潮中,尋找肖堯的身影。
「我可沒說我相信你,」鬱波微笑道:「我隻是承認,這是一種可能性,一種能把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事情,從邏輯上解釋通的可能性。
「而我,從來不忽視任何可能性,哪怕它乍聽下來很違背常理。」
少女沒有說話,隻是望著從聖方濟各中學校門口走出來的學生們。
他們之中,有男生一起走的,有女生一起走的,有一大群人鬧哄哄走過的,也有低著頭勾著書包肩帶一個人默默走過的。
時不時,少女還可以看到,有男生和女生兩個人,親密地說說笑笑,一起從自己麵前走過。
活力,朝氣,自由,多樣性,彩色。少女的腦袋中蹦出這樣的詞語。
難得的,她有些懷念,懷念和羨慕男女混校的生活。
「波哥,來了啊!快快快,就等你了!」
這個聲音很熟悉,少女認出他就是那個「帶魚」。
「帶魚!」少女招呼道:「他呢?怎麼沒和你們在一起?」
「誰啊?」帶魚一愣:「你是誰?」
這就有點尷尬了。
少女快速地在周邊掃了一眼,沒有看到張正凱的身影,便湊近了帶魚,把口罩往下拉了拉。
「哎喲,嫂……表姐是吧?來找肖堯?」帶魚一拍手,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堯哥他剛走,你沒碰到他啊?」
「你現在去追,應該還趕得上。」張嘉龍指了指平常就會走的那個方向。
「你今天穿的真好看啊!」陳鹿一蹦一跳過來,親熱著輕輕擁著少女。
「鹿鹿你也是呀。」少女用一隻手回抱她,另一隻手又把口罩戴上了。
「什麼呀,我這不就是校服嗎?」陳鹿拉了一下自己月匈前的衣服。
「鹿鹿穿什麼都好看。」兩位少女熟絡到不像才認識第二天。
這時,沈婕看到鬱璐穎,一個人,低著頭,背著包,從自己麵前走過。
「舅舅。」看到鬱波,鬱璐穎脆生生地叫了一聲,然後反復上下打量著西裝小皮鞋的沈婕:「姐?」
「啊,嗨,嗨。」既然被認出來了,沈婕也隻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揮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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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我們的肖堯同學正一個人歡快地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
「隻有群山藏在白雲間~蝴蝶自由穿行在心間~看那晚霞盛開在天邊,有一群小溪,歸鳥……」肖堯嘴裡唱著錯亂和空耳的歌詞,腳上踢著一個易拉罐。
先是一腳大開把易拉罐踢遠,然後再走過去,再踢。
肖堯知道他是高中生,不是小學生,但是管他呢,他就是高興。
他在平常根本舍不得去的西域烤肉串攤上買了一把大肉串,準備回去投餵老婆和女兒。
沈天韻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有錢,就是這麼樸實無華,且枯燥。
大小姐肯定沒有吃過這種「不衛生」的東西,給她嘗嘗鮮。女兒的話,據她自己所說,根本沒見過有人在路邊賣吃的……真是世風日下啊。
什麼叫生活?這,他媽的才叫生活。
「我真的就這麼多了,不騙你們!」一陣哀哀叫的聲音打斷了肖堯的思緒。
因為今天自己身上隻帶了隨身的零錢,他又趕著回家,所以穿的是這條傳聞不太安全的小巷子,難道……
肖堯躲在一邊,扒拉著牆角探出頭去,倒吸一口涼氣。
大約五六個、六七個不良少年模樣的家夥,圍著一個身材矮小,蹲在地上的短發女生。
那女生還挺漂亮的。
「我真的不是什麼吳婷燕,你們認錯人了!」
「你裝什麼呢,吳婷燕?你以為你把頭發剪了我們就認不出你了?」領頭的那個飛機頭手裡把玩著一個gba:
「你最近是發達了呀,行頭這麼好,還買了這麼貴的機器——你以為我不認識這個型號嗎?然後,身上就二十塊錢?每次都這樣,你當我傻嗎?」
「不是,我說的是真話,」短發少女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起來居然有點像男孩子:「我今天出門的時候換了一條褲子……」
不良少年們爆發出一陣大笑:「辰哥你聽聽,這是咱們這個月碰到第幾個出門換褲子的了?」
白衣服的小人很認真地說:「遇到弱者應該拔刀……」
「你放屁!」紅衣服的小人粗暴地打斷了他:「遇到強者就應該讓他們知道誰才是更強者,給我上!」
雖然做了決定,但貿然沖出去逞英雄也不是辦法,畢竟對方人數眾多,自己又不是在鏡中,並不具備什麼特別的戰力。
被稱為「辰哥」的飛機頭一把捏住了短發少女的臉蛋:「既然你不肯拿出來,我們可就自己搜了啊。」
肖堯在手機上按下了110,按鍵以前還細心地調成了靜音模式。
他剛要按下通話鍵,手指忽然僵硬住了。
他看到飛機頭把少女的鞋子摘了下來,細細地在鞋墊下麵找錢。
另兩個小流氓已經開始扒她的長褲了。
過了,真的過了。
肖堯拳頭硬了。
我發誓善待弱者,我發誓勇敢地對抗強暴,我發誓抗擊一切錯誤,我發誓為手無寸鐵的人戰鬥……
「餵,差不多得了。」肖堯摘下自己的黑色方框眼鏡,揣進兜裡,故意擺出一副流裡流氣的樣子走了出去:「你們也不看看這是哪兒?這裡是波哥罩的地盤。」
「波哥?」飛機頭打量著這個看起來很弱雞的不速之客:「誰啊,沒聽說過。」
「那龍哥呢?」肖堯繼續虛張聲勢:「張嘉龍,我們聖方濟各的扛把子!」
流氓阿飛們發出了一陣歡快的笑聲,飛機頭則撿起了地上的一根……鋼筋?見鬼,這地方為什麼會有鋼筋?
肖堯有點慌了。
「你叫張嘉龍那個呆絨雞過來,老子連他一塊打,算算上次的賬。」飛機頭右手握著鋼筋,輕輕拍著自己的左手,朝肖堯走來。
「你……你們不要過來!」肖堯把自己的書包放了下來,左手持兩根背帶,護在身前:「我已經打過110了,警察一會就來!」
飛機頭和他的跟班們使了個眼色,六個人一擁而上,飛機頭一馬當先,掄圓了手裡的鋼筋,就朝肖堯的大腿砸了下來。
肖堯聽到鋼筋落下時呼呼的風聲,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那根鋼筋並沒有如想象中那樣落在自己身上。
肖堯隻覺得虎口一麻,鋼筋落到了自己的書包上。
書包雖然既不是鐵做的也不是木頭做的,但好在裡麵裝滿了課本和練習冊,防禦力居然相當不錯。
什麼情況,純自動格擋?也許應該叫作肌肉記憶?
他還沒反應過來,另外幾隻拳頭已經飛到了自己的麵門!
肖堯舉起「盾牌」,擋住了兩隻拳頭,右手的肉串鋼簽直接突刺第三個人的眼睛!
手上肉串刺出去,肖堯心頭突然一慌,這要是把人眼睛戳了,不吃官司也免不了賠錢,錢啊。猶豫著,手就慢了下來,那人大叫一聲,退出好遠,沒有戳中,隻是嘴裡哇啦哇啦地用魔都話叫罵。
接著,他一腳踢飛了第四個人。
肖堯興奮了起來,嘴裡哇啦哇啦地喊著他自己也聽不懂的西班牙語,把書包重重地拍在一個敵人臉上。
他已經反應過來了。
雖然在現實世界裡無法召喚堂吉訶德為自己作戰,亦無法幻化出鎧甲和長劍,可是精神堡壘依然讓自己的身體繼承了騎士的武藝。
此刻,雖然身上無甲,手中無劍,但書中自有黃金甲,靠書包也能有實力和這群小流氓打得有來有回。
剩下的那幾個人見肖堯如此善戰,各自交換著眼色,都不敢上前。
「老卵!你個b有點東西!」飛機頭喝一聲彩,再次掄起鋼筋發起進攻,其他幾個人也在飛機頭的喝罵下畏畏縮縮地圍了上來。
肖堯與他們又戰了幾個回合,雖然放倒了一個,擋開了鋼筋的攻擊,但身上也還是結結實實挨了幾拳,所幸都沒打在要害上,加之這會他腎上腺素正濃,倒也沒覺得有多疼。
可問題是體力——書包終究不是製式武器,不易使用而且過重,幾番交手下來他已經感覺氣喘籲籲了,對方陣營也看出了這個弱點,在飛機頭的指揮下開啟了車輪戰。
這樣下去可堅持不了太久。
現實不是武俠小說更不是玄幻,大家都是成年——呃,未成年男子,在這狹小的弄堂裡,武藝再強也是勉強——更別提對方boss還裝備著武器了。
在華夏圍棋裡,四個黑子圍住一個白子,就可以吃掉它,這說明古人也知道,再強壯的勇士,也很難同時對付得了四個身強力壯的敵手。
當然,還有一句話叫「一力降十會」,肖堯的力量、敏捷、速度和耐力都疊加了鬱璐穎的數值,這或許也對他堅持到現在有所助益,但可惜的是……
鬱璐穎這個弱女子所提供的加成,實在是太有限了。
肖堯的盾牌書包破了口,作業本和課本正在嘩嘩地流下來,沒有了在裡麵,它也就沒有防護力了。
右手的那把大肉串也在一次對鋼筋的招架中陣亡——浪費食物,你們要知恥!
更不妙的是,肖堯仿佛忽然意識到,眼前什麼時候隻剩下兩個人了?
他心道糟糕,正要回頭去看,雙腿已經被人抱住,接著往上一抬,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啃泥,嘴裡全是血味。
手裡的書包飛了出去,撞在弄堂的牆上。
眾所周知,即使是全副武裝的騎士,被人砍斷馬腿躺在地上,也就是一塊砧板上的肉。
飛機頭獰笑著,拎著那根鋼筋,慢慢朝自己走了過來。
鋼筋在古老的石庫門牆麵上劃過所發出的刺耳聲響讓肖堯打了個寒顫。
然後,飛機頭捂住自己的襠部,痛苦地彎下了月要:「無冊那娘額老……」
「肖堯哥,你快跑!」那位少女已經穿好了褲子和鞋,一張俊俏的小臉漲得通紅,一雙小手粉拳緊握。
等等,我認識你嗎?
冊那,我認識你!肖堯差點大聲地罵了出來。
因為,他終於認出了受欺淩者的臉。
你他媽……是張正凱吧?是張正凱吧?是張正凱沒錯吧?
好你個老小子,跟蹤我是吧?準備跟我到家裡,把我老婆搶回去是吧?
結果半路被飛機頭辰哥給截胡了是吧?就因為長得像那個吳婷燕?真是天道好輪回啊!
他也沒細想,張正凱如果在跟蹤他,是怎麼跟到自己前麵去的,隻是認真地考慮該不該聽從張正凱自己的話,扭頭就跑,把他留給飛機頭辰哥「享用」。
剩下的小混混愣了兩秒,反應過來,都嗷嗷地向張正凱撲了過去。
肖堯的雙腿獲得了釋放,艱難地爬起身來,又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眾流氓撲到張正凱麵前,那少年卻揮動自己的手掌,把早已抓在手裡的泥土朝他們的眼睛灑去!
兄弟,你這可一點都不騎士精神啊,肖堯想。
「啊!」飛機頭手裡的鋼筋掉在地上,發出「砰」的聲響。
接著,張正凱把另一隻手裡的泥土朝剩下幾個人灑去。
剩下的人有了防備,紛紛大叫著,捂著眼睛跳開,但也為張正凱爭取到了時間,把鋼筋撿了起來。
「肖堯哥,你接著!」張正凱神氣地喊了一聲,鋼筋像孫悟空的金箍棒那樣,一邊旋轉著一邊朝肖堯飛了過來。
肖堯伸手去接,右手卻一陣癱軟,垂了下來。
「你媽的。」肖堯說。
然後,那根鋼筋結結實實地砸到了肖堯的肩膀上。
噗通,倒。
他聽到了張正凱焦急的喊聲,還有流氓們的嘲笑聲。
我就應該把你這小子,留在這裡,這會都到家了……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嗎……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神貧的人是有福的,因為天國是他們的。」肖堯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男中音。怎麼的,我這是被打死了到天國了?
「啊!」接著是一位少年的慘呼。
「哀慟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要承受土地。」
「嗷!」又一個人倒下的聲音。
「溫良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要承受土地。」
肖堯艱難地抬起頭來,看到一個熟悉的,穿著全套籃球衫的男子,正在這幾個小流氓中如閃電般左突右近。
「飢渴慕義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要得飽飫。」
「別打了,我們投降!」
「憐憫人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要受憐憫。」
肖堯看見張嘉龍跟在鬱波身後,臉色鐵青,提起砂鍋大的拳頭放倒一個。
「心裡潔淨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要看見天主。」
場上唯一還站著的人就是飛機頭了,鬱波一手拎著他的領口,把他按在弄堂的牆壁上,就像提小雞子那樣把他提了起來。
「神父,不,你是神父吧,」飛機頭已經手無足措了:「你,你戴著十字架,我我我見過你,你是聖方,方濟各對麵教堂的神父吧?」
「你竟識得本尊?」鬱波歪嘴一笑。
「你是,神父,」飛機頭結結巴巴道:「不應該打人,應該祈禱!」
「有道理啊!」鬱波擺出一副誇張到刻意的神情:「讓我聽聽祂怎麼說?」
說著,鬱波把手放到自己的耳旁,好像在傾聽者什麼一樣。
飛機頭和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人們,還有肖堯和張正凱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祂說了。」鬱波把飛機頭放了下來,伸手為他整了整衣領。
「什麼?」飛機頭結結巴巴道。
鬱波露出一個如鴿子般純良的笑容:「祂叫我打你。」
飛機頭還沒來得及反對,已經重重吃了一拳,倒在地上。
肖堯艱難地坐起身來:「鬱波……龍哥……」
鬱波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沒有看肖堯:「拿了這麼強的堡壘,打幾個小流氓打成這樣,你是真的需要再練練級。」
肖堯忽然覺得,此時此刻的鬱波怎麼忽然有點白騎士的既視感?
「不過,騎士的精神倒是有了。」鬱波又道。
「兄弟,你沒事吧?」張嘉龍走了過來,把肖堯輕輕扶了起來。
「我沒事……咳。」
沒事才怪呢。
不過,應該還夠不上醫學輕微傷鑒定。
「波哥,這裡怎麼辦?一會兒該來人了。」張嘉龍指了指那些躺在地上呻吟的小流氓。一些人已經坐起來了,準備偷偷開溜。
「無所謂,我會處理,你們都先回去吧。」鬱波說。
「謝謝鬱……神父?」張正凱看起來也好多了。
肖堯透過張正凱的肩膀,看到弄堂的盡頭站著一個矮矮的,穿著女士西服西褲皮鞋的女人。
她戴著鴨舌帽、風鏡和口罩,那鴨舌帽的風格和西裝簡直是太不協調了。
這女人朝自己彎了彎手,隨後消失在拐角。
什麼情況?
「還不快走?」鬱波一瞪眼。
「走,走,你讓我收拾書包啊。」肖堯抱怨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