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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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棠這一句話,讓江聽從半分醒到完全清醒,昏沉的睡意陡然消失。
或許昨晚黎棠形容的也沒有錯,像吃了一顆很燙的薄荷糖。
因為動了舌尖,就會像吃了一顆糖。
回憶襲來,某些難以言喻的躁動在身體裡橫沖直撞,血液溫度上升,江聽忍不住蜷了蜷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手心似乎都還留著昨晚陌生又柔軟的溫度。
江聽知道昨晚自己的不受控是因為什麼,但是黎棠呢?
她又是因為什麼?
是喜歡他,還是隻是單純的對親密接觸的好奇,單純的想嘗試?
江聽不確定。
明明這十幾年裡他們幾乎可以用形影不離來形容,他應該是最了解黎棠的人,但是此時此刻,他卻一點都不確定。
甚至,他還會想,黎棠或許根本沒分清她對他是否有男女之間的那種感情。
江聽一時想了好多,最後坐直身體,與黎棠拉開距離,不著痕跡地說:「坐好。」
然後閉上眼睛,看似要繼續睡。
雖然他知道自己已經睡不著。
黎棠抿抿嘴唇,乖乖往旁邊挪了一下,但是也沒跟他分得太遠。
車窗外的午後陽光金燦燦的,黎棠轉頭看了一會窗外,心思仍留在不久前的畫室後門。
她重新回頭,纖長的睫毛翕動微顫,小手輕輕拉了一下江聽t恤的衣袖。
江聽感知到,隨即睜開眼睛,朝她看過來。
「夏老師找你什麼事?」黎棠問。
「下個月畫室的夏令營,缺人手,他邀請我去當助教。」
畫室的夏令營,每年都有舉辦。活動說起來也簡單,隻是去風景好的地方實景寫生,大約一周時間。
前麵幾年,江聽每年都會參加,沒想到以前他是學生,今年反而成助教了。
黎棠想了一下,繼續問:「你答應了?」
「還沒。」江聽搖了搖頭,重新閉上眼睛,「再說。」
黎棠想著自己該怎麼迂回一點問那個女生的事,結果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你走的時候跑過來找你的女生是誰啊?」
「夏老師的侄女。」
「你們很熟嗎?」
「不熟。」
「她跟你說了什麼?」
江聽的眼皮動了動,掀眼,深看了黎棠一會,才問:「你什麼時候好奇心這麼重了?」
「……」
黎棠撅著嘴,口是心非道:「不說就算了,我也不是很」
然後直接把頭轉了回去,側臉靠在塑料椅背上,留給江聽一個寫滿「愛說不說」的後腦勺。
江聽好似覺察出什麼,隱隱約約的,卻又不明朗。
「沒說什麼。」他解釋。
但是黎棠沒理。
停頓片刻,江聽解釋地詳細一點:「她希望我好好考慮助教的事。沒了。」
黎棠還是沒理。
江聽等了一小會,想想還是伸手按住她後頸,將她的頭轉過來——
她卻無骨似的順著力道就倒在了他的月匈口。
眼睛閉著,呼吸綿長。
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江聽:「……」
到底誰吃了感冒藥。
她怎麼能說睡就睡。
縱然心緒再多,現在也隻有無可奈何。
堪堪踏出一步的試探,就此打住,似乎沒尋到滿意的蛛絲馬跡。
江聽沒再動黎棠,就讓她靠著自己睡。
午後充沛的光影,確實能讓人發困,黎棠睡著也情有可原。
江聽半扶著她,側頭時候,下巴會碰過她柔軟發頂,洗發水淺淡的馨香也會拂過他鼻尖。
他其實有些矛盾。
怕離她近,怕把感冒傳染給她,卻又舍不得推開她。
江聽與黎棠接觸的半邊身子僵了。
心卻跳得混亂。
…
金魚七秒失憶,黎棠也差不多。
她在下車前睡醒,完全忘了睡覺之前自己還在跟江聽鬧小情緒。
公交一到達春園站,黎棠就拉著江聽跑下車,去附近的小賣部買冰淇淋。
但是江聽沒讓,因為不久前黎棠還在說自己肚子不舒服。
黎棠要自己買,他也不允許。
她說他小氣,他拎著她往家走,兩人就這樣一路吵吵鬧鬧回了家。
在家門口分別之際,江聽還警告黎棠:「今天你吃冰淇淋,明年我給你燒紙。」
黎棠哼了他一聲,拿鑰匙開了門就進了屋內。
她低頭在玄關換鞋,看到黎清怡的高跟鞋,有點小意外,媽媽今天這麼這麼早就下班回來了。
黎棠轉頭就喊了一聲:「媽——」
黎清怡沒應。
黎棠往房子裡麵走,想去找媽媽,走到臥室外麵時,聽到媽媽在裡麵打電話。
「我已經離婚了,他的事與我無關,我也已經從你們這個家庭脫離,請你不要再找我。」
「是,我是狠心,但是你沒資格說這些話。」
黎清怡的聲音一開始還是努力保持冷靜的,不知對方在電話那頭講了什麼,她壓抑著哭腔,反問一句:「你說我六親不認,那你有把我當過你的孩子嗎?從小到大我什麼沒聽你的?你讓我把讀書的機會給弟弟妹妹,我給了。你讓我嫁給我不想嫁的人,我嫁了。他到處賭博欠債的時候你讓我忍一忍,我也忍了……最後呢?如果不是我不顧反對執意離婚,現在我和棠棠會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黎清怡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求求你們不要再找我,我沒有錢,不會給你們一分一毫。不要再打電話來了,這個號碼我不會再用——」
房間的門是虛掩的,黎棠站在門口,透過門縫,能看到黎清怡掛完電話後脆弱又無助的背影,還有因埋頭哭泣而顫動的肩膀。
她的心狠狠揪了一下,鼻尖酸澀。
黎棠一直都知道,黎清怡帶著她在這躲了十幾年。
黎清怡從沒告訴她,她是哪裡人,來自哪裡,爸爸是誰,家裡還有哪些人。
稍微長大一點,通過交給學校的戶口資料,黎棠才知道自己其實不屬於南城。
她的戶籍地,離這裡十萬八千裡。
黎清怡當然也沒告訴黎棠他們為什麼會搬到這裡,更沒提過關於自己的事。
她們這個家,隻有她們兩人,戶口本上,也就隻有她們。
此時黎棠不知自己該不該進去安慰媽媽,也不知自己該不該打擾。
她在門口躊躇,猶豫,一直到黎清怡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餵。」黎清怡強裝鎮定的聲音響起:「你到了嗎?」
「順利就好。我下午請假了,回家處理點事,沒在公司。」
……
黎棠聽了一小會,心想媽媽應該是在跟梁叔叔打電話。
她默默離開,回到玄關換上鞋,重新出了門。
在通話的黎清怡終於感覺到聲響,打著電話出來看,見家裡沒人,便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沒什麼,我以為是棠棠回來了。可能是我聽錯。」
「我就回來處理一點小事,你不用擔心我們,先忙你的,等你忙完回來。」
簡短幾句,電話掛斷。
而這時候,黎清怡才深感疲憊,也有一種真切的不好的預感,她很怕她和黎棠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會被下午這通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斷。
-
江聽回家時,江爺爺已經在家,平日裡他閒來無事喜歡擺弄花草,見江聽回來,便叫江聽去陽台給花草澆點水。
江聽應下來,把感冒藥放到自己房間裡,再去陽台澆水。
幾盆花因為一段時間無人照顧,蔫了不少。
這會兒陽台沒有太陽直射,陰了下來,江聽花了點時間在打理花草上。
他澆完水整理完雜草,預備進去時,遠遠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從高處往外看,那個身影小小一點,正緩慢地往小賣部方向走。
幾分鍾後。
黎棠坐在小賣部門口的板凳上吃著冰淇淋,身後是已有年頭的白色小冰櫃,冰櫃上貼著各式各樣的雪糕包裝袋。
小賣部裡麵的排風扇呼呼往外吹著風,吹拂起她因汗濕黏在額頭鬢角的碎發。
手裡的冰淇淋沒吃幾口,黎棠就感覺有一道不大友善的陰影嚴嚴實實壓過來。
她緩緩抬頭,視線與江聽稍一碰撞,手裡的冰淇淋瞬間就不香了。
江聽沉著眸,氣壓有點低。
黎棠咽了咽口水,顫顫地把手中冰淇淋遞出去:「別誤會,我是給你買的,先幫你嘗一下味道。」
江聽沒出聲,但已經用「你看我信嗎」的表情回應。
黎棠自知理虧,又默默把冰淇淋收了回來。
可現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末了,江聽冷冷地說:「你要是想進醫院,不用這麼麻煩。告訴我一聲,我親自送你進去。」
「……」
黎棠眨巴眨巴眼,馬上替自己解釋:「我下午沒有肚子不舒服,那是騙你的。」
「為什麼騙我?」
「就……隨便騙騙咯。不然你怎麼會背我。」
黎棠覺得自己的借口找的非常好,非常順理成章,甚至想為自己鼓鼓掌。
江聽聽完,很輕地笑了一聲,順手拍了一下旁邊的冰櫃,說道:「行。那你盡管吃。不夠我給你買。十個夠不夠?」
黎棠:「……」
黎棠坐著吃冰淇淋,江聽就站在旁邊盯著,最後她實在是吃不下去,別說十個,她手裡這一個她都已經覺得難以下咽了。
江聽這個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