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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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萬籟俱靜,唯有呼嘯的風聲吹過窗扉,發出咯吱的輕響聲。

卻無損秦燁帶著嘲弄和戲謔的一句質問。

謝恆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裂痕。

他望著稱得上一句衣衫不整,距離近到幾乎與他麵對麵的秦燁,指著對麵的人憤懣道:「到底是誰不自重?」

四目相對,謝恆眸光生輝且眼神清明,沒有半點□□意味,滿是被無端指責的疑惑羞惱。

秦燁被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瞳盯著,心下也添了幾分清醒,幾乎是後知後覺的發現了自己的窘態。

適才急著運功除去效力,心下越發焦躁火熱,他一個心急就把外袍脫了,又怕有人闖進來瞧見他的模樣誤會些什麼,這才滅了殿中大半燭火,渾然沒在意到殿中情景是怎樣的惹人遐思。

秦燁臉上一紅,仗著殿中光線暗淡看不出來,惡聲惡氣的沖著謝恆道:「轉過身去。」

……

謝恆詫異的看著這人身上穿著完好的裡衣,張了張嘴,想調侃兩句,卻又覺得眼下的場景多少有些旖旎怪異,便忍住了沒再言語,當真依言轉過身去。

這人出身軍旅且又是在戰場上扌莫爬滾打慣了的,私下裡怎麼如此保守古板?

秦燁幾乎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他雖然出身世家,少時也是金尊玉貴的小公子,實則武寧侯府規矩嚴明教子嚴苛,他也是真的混跡於行伍、自底層士卒一步步升起來的。

軍中那樣的條件,士卒洗浴都是大鍋飯,眾目睽睽坦誠相見玩玩水也是尋常事,遑論隻是穿好了裡衣披一件外袍?

可不知怎的,他就想在謝恆麵前一直是體麵得體的。

盡管,再狼狽的模樣這人都見過了。

謝恆老老實實的等身邊一陣窸窣的聲音響完,才相當君子的半捂著眼睛轉過身來,就瞧見秦燁勉強恢復了衣衫整齊的模樣,臉上卻仍殘存著幾分淺淺的紅,且相當不君子的提過桌案上的香爐,『豁』的一下擱在他眼前。

謝恆望著那爐中被茶水澆的濕漉漉的香料殘骸,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太子好風雅好調香,身邊用慣了的香料說不上價值萬金,千金之數總是有的,這人一碗茶水潑上去弄成這樣,還要拿到正主麵前宣示一番?

秦燁冰涼涼的聲音從旁側傳來:「江湖中早已失傳的陵香魄,號稱萬金一兩舉世難尋,若以之混入任何毒藥,皆可使其變得無色無味難以察覺。」

那聲音頓了頓,帶了點難以言喻的譴責意味:「若將之混入催情之物,也是一樣的功效,隻是此物難得,尋常江湖中人絕不會如此……」

「靡費。」

最後兩個字說的格外加重又嫌惡,謝恆皺著眉頭聽完他的話,也聞到一縷幽幽的異香,心神一盪之後果斷將手中查看過一遍的香爐推遠了,屏著呼吸不可置信的道:「你以為是我給你下藥?還摻了什麼萬金一兩的陵香魄?」

心神劇震之下,什麼自稱也沒了。

秦燁沒說話,就這麼涼涼的看著他。

含義不言自明。

謝恆:「……」

他眨了眨眼,豁然站起身來,反駁道:「這絕不是孤所為!」

秦燁望著太子殿下一副全然無辜的模樣,慢條斯理的道:「是殿下漏夜傳我前來,也是殿下讓人屏退了殿中眾人,天下其他人,即便是陛下,也未必能在東宮如此如臂指使。」

太子傳他、太子屏退了諸人,但卻是另外的人在香中做了手腳?天底下有幾個人有這樣的手段?

謝恆噎了一下,心念電轉間指著那香爐道:「孤又不是不知道你,一碗加重的安神香都放不倒,夜半還能醒來一次的角色!」

秦燁愣了一下,不知道太子為何突然提起這一茬,就聽那人急急續道:「若是孤來動手,所用之物劑量一定加量加倍,而且今日傍晚與你下棋時,讓人上的茶裡麵就加上慢性且摻了那什麼陵香魄的軟筋散!」

「孤還會請郭老來斟酌藥量,絕對會讓你躺著你不能坐著,要你坐著你不會站著!」

秦燁:???

細細想來,或許有那麼一點道理。

但是什麼叫劑量一定加量加倍,還要摻上慢性軟筋散?

您是想好了方案,但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人先下手為強了嗎?

秦燁深深吸了口氣,心裡雖然多少有些信了,但隻覺自己心頭那股火氣卻是半點未減,反倒越發熾烈起來。

他麵上半點不顯,隻是好整以暇的道:「既如此,殿下深夜召臣前來,所為何事?」

謝恆沒好氣的看著秦燁,這人一向正經冷淡的臉上少有的出現譏諷的笑意,微翹的嘴角好像篤定他給不出站得住腳的理由。

謝恆冷冷哼了一聲,從袖中拿出已然拆過火漆的密信,扔了出去。

密信夾雜著破空聲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被秦燁穩穩抄在手中,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

熟悉的邊陲紙質和火漆密封、見過無數次的赤色鷙鳥徽記……

隻那麼一瞬,秦燁滿臉的玩味盡數消失不見,脊背下意識的挺直,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一目十行看完信件的內容之後,秦燁花了相當長的時間檢查信本身。

指尖摩挲過信紙與信封的表麵紋路,又細細打量了一遍信封左上角的徽記,秦燁抬首看了一眼正試圖自給自足沖泡茶水的謝恆,淡聲道:「這信是真的。」

謝恆望著杯中冒著騰騰熱氣的茶湯,應了一聲:「孤也覺得像。」

「今日行宮裡混進來兩批人,一批是不知道受何人指使的刺客,另一批就是攜帶這封信的南周人,都朝著父皇去了。」

他打量著秦燁從剛才起就晦暗難明的神色,試探了一句:「定國公覺得,南周這是要離間,還是打了旁的什麼主意?」

秦燁自拿了密信起就分了心神,並沒再繼續運轉內功鎮壓體內的毒,這當口聽著謝恆如清泉般的清潤嗓音,望著昏暗燈光下這人挺拔舒展的身姿,竟然覺得耳尖一陣發熱。

這藥劑量雖然不重,卻實在難纏。

所幸殿中燭火滅了大半,視野十分昏暗,秦燁有些苦中作樂的想,太子應當瞧不出來他那預想中已經通紅的耳尖。

秦燁沉默的時間有些長,直到謝恆有些疑惑的偏頭看他,他才啞著嗓音搖頭道:「是想離間還是想做別的都不重要……」

他說的很慢,像是分了心神去做別的事情一樣打絆:「重要的是,臣離開南疆已久,南疆軍中最近又多有人事更迭……這信既然都送到棠京來了,南疆那邊的情況隻怕更加糟糕十倍。」

「朝中一直在查當地官員勾結南周豪族之事,廬山郡王因此下獄,此後隻怕也非孤例了。」

謝恆明白秦燁的意思。

秦燁在南疆十年,拓土開疆禦敵於外,他是南周將帥的夢魘,也是齊朝邊陲的定海神針。

惠帝執意招人入京榮養,又將南疆軍中的顯要職位替換了近三成,如此自掘墳墓,南周朝廷怎麼能不心動?

這信無論含義如何,連身在棠京的他們都見到了,南疆那邊隻怕早就在南周皇室的金銀攻勢下被透成篩子了。

謝恆心中千回百轉,對著燭光搖曳下秦燁不知為何有些水潤的眼睛,神情鄭重。

「南疆不能再這麼下去,絕不能。」

——

許久不曾開啟的暗室中滿是陳舊的煙塵味,渾濁的空氣夾雜著難聞的血腥氣,將這處密閉這地襯托的越發的陰森鬼魅。

謝之遙捂著口鼻輕咳幾聲,忍不住埋怨道:「這是什麼鬼地方,還刑訊呢,別是人沒審出來,先把自己折騰死了。」

旁邊的侍衛臉色也沒比謝之遙好到哪裡去,搖頭道:「別嫌棄了,就這地,還是因為當年行宮由前朝皇室獵苑改建而來,改建之事是寧國公家經手,咱們顧大人出門一趟特意把圖紙帶上了,不然去哪尋扌莫這樣的地兒去?」

遙遙傳來幾下狠厲的鞭笞聲,謝之遙皺著眉頭指著幾步之內的一扇小門,道:「這位還死撐著不吐口呢?」

關在這小門中的人是這批人的首領,身手奇差脾氣還大,潛伏宮闈這樣的事身上還帶了一堆金玉飾物,搜他身上用的時間比搜其他幾個人的時間加起來還多。

侍衛撇撇嘴,道:「這人認出咱們是諸率衛的,咬死了要見了太子殿下才吐口,顧大人去稟告太子了。」

他又是嘿嘿一笑,指著頭頂道:「如今上麵這麼熱鬧,陛下說不定要遣人來問話,殿下哪能下來見他,不過是想法忽悠——」

一句話說到一半,就聽門扉處一聲輕響,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謝之遙原本有些警醒的望去,卻在看清楚之後整個人呆滯了一瞬。

顧明昭不知從哪尋扌莫了一件紋著祥龍雲紋的披風穿在身上,頭上束了金冠月要間環了玉帶,也不知是不是發髻改的急,燈火下顯得有些潦草,卻始終帶了股富貴逼人的天家氣度。

跟他平常趾高氣揚眼高於頂的模樣倒很不一樣。

謝之遙抽了抽嘴角,迎了上去,挑著眉頭道:「顧大人,您這……」

謝之遙心頭已經有數,卻還是忍不住出言詢問一句,果不其然,顧明昭自己穿著這身衣服也很不自在,見他開口就解釋道:「殿下與定國公在一處,遣我下來一趟。」

謝之遙點點頭,讓開了身子,跟在顧明昭身後進了那扇小門。

小門之後,是間封閉逼仄的鬥室,被臨時裝點成了刑堂的模樣。

一張不知從哪個陳舊宮室尋扌莫出來的扶手椅上牢牢綁著個人,與另一張空置的太師椅中間隻擱了張狹長的桌案,桌案上孤零零的點著一盞油燈,四下亂七八糟的掛了幾條長鞭,便是屋內的所有物件了。

似是聽到門扉響動,被雙手反綁在椅背上的南周人首領揚起頭來,露出一張年輕且桀驁的麵容。

這人身上幾個傷口包紮的極為潦草,暗色隱隱浸過了不知從何而來的白布,身上有傷加上長時間被綁著,唇色有些發白,在燭火之下顯得神色發黃萎靡,眉宇前卻仍是一派倔強冷傲,不見分毫示弱。

顧明昭隻淡淡掃了他一眼,便回想著太子殿下平日雍容矜貴的模樣,在那張空著的太師椅上坐下,輕揚了一下下巴。

隱在光線昏暗處恭敬侍立的謝之遙隱晦的翻了個白眼,盡職盡責的道:「不是你說的要見了太子殿下才肯坦白?如今殿下當麵,可以說了。」

那南周人首領略微倨傲的抬眸,將顧明昭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在他披風上的蟠龍祥雲紋樣上多停留了一眼,似有些疑惑的開口。

「我在南周時就曾聽聞,齊朝太子俊美無儔恍若天人,如今一見,可見傳言不實。」

他說的直白露骨,顧明昭高深莫測的臉上差點沒繃住。

謝之遙腳下輕輕一晃,險些笑出聲來,隻得拚命壓下自己瘋狂上翹的嘴角,警告的話語聲調都抑製不住的上揚:「放肆!殿下豈是你能置喙的!」

南周人首領又打量了一遍顧明昭,見眼前之人氣度沉凝,雖然因了他的話有些麵色不鬱,卻也勉強稱得上一句俊秀,心下不禁也有些信了。

齊朝人就是如此,隻有三四分的都能吹成十分,太子又是地位尊貴,多加吹捧一些也在常理之中。

……

案上的油燈靜靜燃著,伴隨著青年帶著濃厚口音且不甚熟稔的齊朝官話,在暗室內靜靜流淌。

顧明昭皺著眉頭聽了許久。

「你的意思,這封密信確是南周新君所寫,也的確是為了拉攏我朝定國公,隻不過……」顧明昭望著眼前人道,「他派遣來的送信之人,也就是你,不同意?」

「你覺得,此舉無異於引狼入室驅虎吞狼,倒不如將此信呈給……父皇,給我朝賣個好的同時,也能置你南周宿敵秦燁於不利之地。」

南周人首領痛快頷首,也不知是不是被提到了得意之處,這人竟有些神采飛揚起來:「正是如此。」

顧明昭對這份初聞有些扯淡、細想也有些道理的供詞不置可否,隻淡淡一抬眼,道:「聊了許久,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那人展眉一笑,竟第一次有些客氣道:「勞殿下垂問,我名——周夙。」

談話結束,顧明昭從鬥室中出來,忙不迭的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仿佛再多穿一刻都會灼傷背部,謝之遙淡淡看著門外站著的諸率衛中人忙著給他解金冠玉帶,從嘴角溢出一聲嗤笑。

顧明昭冷瞥他一眼,淡聲道:「笑什麼?」

謝之遙渾然不懼,眼中閃過一絲隱晦的笑意,躬身道:「沒什麼,想到句俚語罷了。」——穿著龍袍也不像太子,可不是很合適這位顧指揮使?

差點就穿幫了。

顧明昭對自己這個一開始就結下梁子卻得太子看重的下屬也沒什麼辦法,隻冷哼了一聲,邊說邊走。

「我若是你,就連夜提審剩下的幾人,確認他這番說辭的真偽,再將南周新君的弟弟,南周六王爺周夙混入行宮之事寫一份奏報,畢竟——殿下陪著定國公,今晚可沒空見你。」

——

行宮,晏然小築。

這處惠帝金屋藏嬌之所,一改往日的低調內斂,燈火通明下竟顯出幾分肅殺靜默。

屋中,惠帝臉色鐵青的坐在主座,臉色頗有幾分虛弱,身邊則圍繞著幾名額頭冒汗的太醫,四周充斥著草木清香的膏藥氣味。

主座邊不過三步之外,衣著淩亂勉強披了件外袍蔽體的異族王女跪在階下嗚咽的哭,殿前司都指揮使宋遷則神色慘白的扶劍侍立,望著惠帝身邊突然出現、不知深淺來歷的幾名護衛,心下微微一沉。

遠處,屋外台階下的空地上,此時正橫七豎八的躺了數具屍體,皆是黑衣蒙麵看不請麵容。

唯有最前方的一具,未曾蒙麵且嘴角含笑,月匈口插著一把匕首,看去勢,竟是自絕身亡。

片刻前,這人被幾名殿前司精銳團團圍住,困獸猶鬥殺了一人後,便不再掙紮,反而是沖著惠帝的方向狂笑道:「天命如此,是我愧對了!」

而後,那似欲做臨死反撲的匕首反手一轉,毅然決然的捅進了自己心口。

這人死得壯烈,但於宋遷而言,這樣的刺客死一千一萬個,都不會令他有分毫動容。

相反,這是天大的麻煩。

正如現在,座上臉色不佳的皇帝先將眾人遣開,才側耳去聽宋遷眼中那幾個身份不明的護衛的稟告。

那護衛聲音壓的極低道:「陛下,像是……先太子府裡的人。昔年東宮精銳在南疆十去其九,這領頭之人當年在玄衛秘檔中留有畫像,屬下瞧著眼熟。」

惠帝略顯渾濁的眼眨了眨,手掌緊握,心頭閃過許多念頭。

當年先太子薨逝時其身邊之人就因保護太子不利被他清算過一批,這些年他有意無意的冷待著,先太子府中那些舊屬就更是樹倒猢猻散,早已是過眼煙雲了。

現如今宮中得勢的,太子、晉王都與先太子立場迥異,先太子舊屬真要刺殺,發瘋了才會找上他們。

難道真的是殿前司失察?

惠帝靜靜想了一會,便將高深莫測的目光投向了宋遷,問道:「宋卿覺得,這批刺客是受何人指使?」

這問題簡直來的莫名其妙。

宋遷心裡一咯噔,並不覺得皇帝是在懷疑自己。畢竟,這批刺客確實與他毫無關係,而這些年來皇帝對他的信重又是與日俱增。

他隻是在想,皇帝這是在懷疑誰呢?

以宋遷慣常的思維想來,天下人做事總是要有利可圖,旁人刺殺皇帝,就算成了,又有什麼好處?

能從這件事中得益的,隻有皇帝那兩個長成且康健的皇子了。

太子動手,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君位;

晉王動手,若是操作得當,也不是不能將此事推在太子身上,扣太子一個悖逆弒君的名頭,自己順勢上位。

自然,這樣的懷疑不能由他來提,這不合適。

宋遷心念電轉間,隻沉吟了一瞬,便道:「這批刺客武功路數、衣飾武器上皆看不出出身來歷。依臣看,為防宮中還有殘餘刺客,應當即刻封鎖行宮,大索餘下之人,一來可護衛陛下周全,二來,若幕後之人仍在行宮,或許會有一二蛛絲馬跡。」

惠帝深深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也罷,你去就是。」

語氣輕飄不見半點怒意,仿佛片刻前滿臉驚慌臉色鐵青的那個人,從未出現過。

宋遷躬身應是,又在原地等了片刻,這才微微抬眼去看。

惠帝瞥他一眼,淡聲道:「怎麼?」

宋遷心下躊躇,腦海中卻不期然的閃過近日種種事端,終究下了狠心,低著頭道:「陛下,臣人微言輕,雖是奉聖旨搜查刺客,可如今夜色已深,若無特旨,有些地方……臣隻怕進不去。」

偌大乾係麵前,宋遷有些心急了,說話也不怎麼講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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