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2 / 2)
秦燁克製不住的去想,他舅父、一個權勢煊赫卻自幼長在軍中的糙漢子,平日裡在旁人麵前或許能維持住堂堂王爵的尊貴威嚴,但在他這個最看重的後輩的夫君麵前,會是怎樣一番姿態?
以他對淮王的了解……
第一步必然是賣慘,淮王會用他那粗糙的手拉著太子哭訴——
「燁兒自幼命苦,殿下有所不知,他小時候秦恆冶那個天殺的寵妾滅妻,逼著明宣與他和離,扶了自己房中曾經的貴妾為妻,從此對燁兒便不太看顧!老夫小時候去武寧侯府看燁兒,冬日裡下著大雪,堂堂侯府嫡長孫的屋子裡連炭火都不夠,衣裳也還是秋日裡的並未新做,可謂淒苦啊。」
淮王話說到這裡,太子無論礙於情麵還是臉麵,必然也感同身受,說不定就會感動得淚眼汪汪。
第一步賣慘之後,第二步必然就是表忠心了。
淮王會擦擦眼底的眼淚,又繼續拉著太子的袖子特別誠懇的抱怨。
「秦燁這小子眼光高著呢,輕易不喜歡人,拖到如今的年歲了,房中還是一個人也沒有,臣這個做長輩的原本也很是發愁。如今他好容易動了凡心了,老臣是說什麼也不會反對的,他既喜歡殿下,我淮王府便是為了殿下鞠躬盡瘁嘔心瀝血,也絕無二話。」
慘也賣了,忠心也表了,第三步就是以退為進給太子提要求了。
淮王會繼續拉著太子的袖子不鬆手,淚眼婆娑地說這小子的自幼性子倔,凡事不肯服軟的。平日相處時若有得罪太子的地方,還望太子看在老夫的麵子上,輕輕放過。若秦燁這小子做事真的太混,太子忍不下去了,也不必多言,隻管到老夫這裡來,老夫親自教訓他便是。
最後說不得,還要隱晦的提一句,我朝雖是南風盛行,但若兩方結契迎娶正君,正常情況下,夫夫之間還望有來有往,彼此和睦才是。
沒錯,淮王這樣的性子,真能考慮到他婚後的幸福問題,連攻守進退都不忘隱晦的提!
若太子真與他兩情相悅到了如此的地步,雙方心意相通彼此不負,那淮王說這話也不能算錯。
可這不是手都還沒拉上嗎?
雖然昨晚上他借了幾個膽子……好歹輕輕碰了一下。
但又不能不見這一麵,以他和淮王的關係,既然與人相好,告知淮王一聲是必然的。
再者淮王府在這樣的事情中必然要出大力,以他舅父的性子,如果太子連見一麵都不肯,怎麼放得下心?
想到這兒,秦燁有些禁不住,聲音輕緩的朝著太子道:「殿下若有閒暇,咱們尋個時間去我舅父府上瞧瞧,坐一坐就是。」
謝恆一時未說話,隻默默地回望過去。
這人底氣不足時,就不會直麵他的眼神,反倒是眼神到處亂飄,一副十足心虛的模樣。
果然,秦燁一鼓作氣,將這話說完後又眼神發飄的道:「殿下看在我的麵子上,隨意應付他幾句,說些什麼話都不必當真。」
謝恆更懷疑他了。
難不成這人為了替他謀取淮王的支持,對著淮王大誇海口?
謝恆挑了挑眉,正想繼續逼問,卻見雲晝突然從外間進來,跪地稟告道:「殿下,皇後娘娘來了!」
謝恆悚然一驚,問道:「母後到哪兒了?」
這座皇家別苑並不在棠京城外,內裡並無山川湖泊,占地卻也算不上太小,若皇後剛進別苑,那麼要進到主屋來,總還有一段腳程。
雲晝喘了喘氣,急急地朝外指了指。
不用他再說了,謝恆已然聽到外邊一疊聲的參見之聲。
太子住著別苑,若是旁人,再是皇室中人,即便是晉王或者幾位深得帝寵的公主,想要入內也必須在門外等著,先行通報得了允準再入內得見。
很不巧,皇後就是那個唯一的例外。
謝恆有點著急,又有點無奈,他本能的去瞧秦燁,卻見這人已然一溜煙的進了內寢,很是自覺地藏了起來。
謝恆鬆了口氣,想起上次在杜若園時也是楊崇要進來談事,這人被迫進去躲起來時還頗有些委屈凶狠,壓著他問——
「臣就這麼見不得人?」
這次倒好,聽到皇後來了不用人催,自己先躲了起來。
思緒起伏間,那陣通傳參見之聲已然到了門邊。
謝恆臉上掛上點不自然的笑意,最後又看了一眼隔絕內寢的珠簾,轉身朝著一身錦繡珠玉笑眼盈盈的趙皇後行了個禮:「兒臣參見母後。」
而後轉身請了趙皇後上座。
趙皇後落了座,望著自己兒子長身玉立容光煥發的模樣便是一笑:「瞧著身子好了不少,若擱在以往,去這一趟南疆,不要了我兒半條性命去。」又埋怨道:「好不容易回了京,偏偏不住宮裡,連個安都沒來請,就眼巴巴地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想不通趙皇後為何來得這麼急的謝恆一噎。
他把這事給忘了!
昨日滿心滿眼的想著雲晝的那個『諫言』,又著實覺得宮中沉悶,參加完宮宴便忙不迭的出了宮,把請安這事都忘到了九霄雲外。
謝恆神色頓了頓,好半晌方才含糊道:「這不是惦念著今年暑熱,便想著出來避一避,本想今日晚些時候入宮給母後問安,不想母後先到了。」
他隨口胡扯,趙皇後也不細究,打量了一下周圍,出言道:「在南疆時不是寫信說自己有了心愛之人想禮聘為妃?如今那女子留在身邊嗎,帶出來給本宮瞧瞧?」
謝恆:「……」
您老還沒忘記這茬呢?
合著今天來,怪罪親兒子沒進宮請安隻是個借口,見見未來兒媳婦才是真?
就算有千般算計,這時望著對麵目光灼灼絕世容光的親娘也不免發愁,謝恆眼中露出點無奈之色,勉強笑道:「她脾性不好,生性驕縱些,您也是知道的,您願意答允?」
「隻要我兒喜歡,脾性好或不好有什麼要緊?」趙皇後挑著眉,淺淺勾了一下嘴角,「便是家世不顯,也可以日後抬舉起來,至於別的,更不必多言了。」
謝恆:「……」
您這樣寬和大度不挑剔,讓我很難找借口啊!
他還想再尋點什麼借口來說,就聽到幾步之外,有一聲極為清脆的響聲。
哐當——
內殿中,又碎了個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