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太夫人一向最珍惜這尊圓淨大師開過光的觀音像,定會發怒,怕是會罰我去家廟吃齋念佛三個月。我不在府裡的這段日子,你可要好好照顧你自己,別為我擔心,也別怕,隻要我領了罰,太夫人是不會遷怒你的。」
「隻要你好,姨娘受點委屈不算什麼。」
當時崔姨娘說得情真意切,楚楚可憐,令原主心疼不已。
原主不忍生母被罰,認為這件事的起因都在於自己,在太夫人問罪時,主動把過錯攬到了自己身上。
那些不屬於她的回憶混亂地在蕭燕飛的腦子裡翻湧著,擠得她頭昏腦漲。
淡淡的熏香縈繞鼻尖,揮之不去。
她撫著額頭,心頭湧起千層浪,這時,外間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伴著丫鬟輕快的行禮聲:
「三少爺!」
一道小小的紫色身影屁顛屁顛地沖了進來。
那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團子,皮膚白皙,眼睛明亮乾淨,唇紅齒白,穿了一件紫色仙鶴銜靈芝刻絲錦袍。
「二姐姐,我來看你了!」團子對著蕭燕飛露出燦爛可愛的笑容,輕輕一跳,坐到了榻邊。
他走得有些喘,雪白的臉頰染上一片緋紅,月匈膛微微起伏著。
蕭燕飛立刻就從混亂的記憶中翻出了這個團子。
這是蕭燁,是原主的嫡母武安侯夫人生的嫡子,今年才六歲。
原主性子內向又自卑,原本與這個嫡出的弟弟並不親近,也就日常問安時會說上幾句話。
去夏,一家人去了京郊的白雲寺上香,蕭燁在後寺看到一隻毛絨絨的小奶貓困在樹上喵喵叫。蕭燁自小喜歡貓貓狗狗,試著爬樹去救那隻小奶貓,卻不小心捅了蜂窩,被蜜蜂群追著逃,幸好,原主路過,用煙熏驅走了那群蜜蜂。
等原主再回去救小貓時,就見那隻小奶貓「嗖嗖嗖」地自己跳下了樹,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姐弟倆看傻了眼,都被逗樂,笑得樂不可支。
這件事是姐弟倆之間的小秘密,連夫人也不知道。
打那以後,這小團子總會來找原主玩,給原主帶些好吃的、好玩的,原主是個手巧的,也常給弟弟打個絡子、編個草編什麼的。
蕭燁現在月要側配的這塊翡翠玉佩上的梅花絡子就是原主親手打的。
「我本來昨天就想來看你的,可乳娘說,你病了,怕過了病氣給我,不讓我來。」蕭燁微微喘著氣,「我可擔心你了,剛剛一下學,就趕緊跑來了。我是不是對你很好?」
「二姐姐,你病了,就要好好休息,乖乖吃藥才行。」
小團子的聲音帶著幾分奶聲奶氣,最後一句話明顯在學他娘說話的口口勿,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油紙包,露出其中一顆顆玉米粒大小的糖粒。
「這鬆仁糖很香很甜的,我從前吃藥的時候,娘都會給我吃一顆,就不苦了。」
他用肉嘟嘟的小手拈起一顆鬆仁糖,獻寶似的塞進了蕭燕飛的口中,又往自己嘴裡也塞了一顆,美滋滋地笑了。
「甜吧?」他歪著小臉看著蕭燕飛,眼睛大大的,睫毛又黑又長,眨巴眨巴。
「甜。」蕭燕飛含著糖乾巴巴地說道,咽喉因為發燒有些灼痛。
出口的聲音如黃鶯出穀,隻是略帶幾分病時的沙啞,這個聲音很陌生。
蕭燁得意洋洋地挺起了小月匈膛,「這可是鼎食記的鬆仁糖,我吃過好多家鋪子的鬆仁糖,最喜歡的……就是這家的。」
說話間,他喘了一口大氣,小手撫了撫起伏不已的月匈膛。
蕭燕飛感覺到蕭燁的狀態有些不對,小家夥在這邊坐下後,喘息非但沒緩和,反而愈來愈急促,臉色也有些泛白。
「快把糖吐出來。」蕭燕飛連忙道,擔心蕭燁會被糖粒噎到。
蕭燁覺得氣悶,乖乖地把糖給吐了出來,不舍地嘟了嘟嘴:「二姐姐,你這裡好悶……我去開窗戶。」
他從榻上一躍而下,但腳下一軟,反而踉蹌地跌坐在地上,「哎呦」地低呼了一聲,連帶手裡包著鬆仁糖的油紙也掉在了地上。
一粒粒鬆仁糖滾了一地。
蕭燕飛嚇了一跳,趕緊掀被下榻,也沒穿鞋就光腳踩在冰涼的地麵上。
「燁哥兒!」蕭燕飛蹲下身去扶地上的蕭燁,對上蕭燁蒼白的小臉時,心瞬間一沉。
蕭燁的呼吸變得愈發急促,喘息明顯,雙手按在喉頭上,月匈膛劇烈地起伏不已,瘦小的身子抖如篩糠。
蕭燕飛眉心微蹙,立刻想了起來,小蕭燁自小患有哮症,也就是西醫說的哮喘。
他這是……哮喘發作了!?
「呼——,呼——,呼——」
蕭燁的喉間發出粗重的哮鳴音,雙目圓睜,瞳孔變得暗淡無光,他的生命力在急速流失著。
蕭燕飛心一沉,暗道不妙。
哮喘可大可小,一旦發作起來,嚴重的話,會要人命,可隻要有一支小小的氣霧劑,患者的哮喘就可以得到緩解。
念頭方起,她就覺得左手掌心的紅月胎記突地一片灼熱,接著,就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她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小箱子,上麵的那個紅十字標記是那麼鮮艷奪目。
這分明是她在車禍前還死死地抱在懷裡的那個急救箱!
蕭燕飛心尖一顫,左手掌心更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