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時(五)(1 / 2)

加入書籤

暖煙晴陽,清溪成碧,太太奶奶們穿戴素淨,香肩並香肩,玉腕挽玉腕,行過小橋頭,到這處四路交匯的街口。

街口寬敞,有個半丈樓台,往日作集會之用,今番戲台子就搭在上頭,街坊在底下簇擁著看。難得有趣,鄉裡得空的人都匯集到此。

照理說月貞等人在服孝,不得請戲宴飲。可這幾日的戲是為答謝鄉裡親友,自家人是為謝客,倒不妨礙。

二老太爺是廂長,一早便吩咐晁老管家在戲台底下設矮屏,放案椅,琴太太與霜太太兩個最前頭一案,身後奶奶小姐陪坐。女眷後頭是李家的爺兒們,爺兒們再後頭才是站著的街坊四鄰。

巧蘭芸娘各帶一位媽媽兩個丫頭,月貞跟前零落,隻得個珠嫂子。

琴太太向後瞟一眼,見珠嫂子鞍前馬後伺候茶水點心,便道:「月貞這孩子老實,這些日子屋裡就隻有一個下人伺候,她也不開口說。我是為治喪的事情忙忘了,你們也不提醒我。」

那馮媽笑道:「貞大奶奶臉皮薄,不好意思開口。」

琴太太望著月貞笑,「月貞,等過兩日回錢塘,再派兩個丫頭伺候你。」

月貞最愛看戲,台子上演的是《金線池》,聽得正在興頭上,暗中給珠嫂子踢了一腳,才驚回神來回琴太太的話:「謝太太費心。」

琴太太滿意地點點頭,搖著扇看戲,馮媽遞上一盅胡桃茶,她呷一口,情態悠閒。伺候的四五個丫頭在她身前席地而坐,笑嘻嘻地望著戲台子。

還是霜太太跟前陣仗大,不單是婆子丫頭警覺伺候,身後還有個巧蘭,不得功夫看戲,全神貫注地盯著霜太太的後腦勺,隻恐錯過她哪句吩咐。

霜太太說一句:「這胡桃茶淡了。」

巧蘭立時躬月要端上盅杏仁茶。她身量比一般的女人高,骨架子大,起身便擋住大片人。

霜太太接過茶去,向後瞟一眼,「你好好坐著,起來坐下的,擋了後頭的人。」

巧蘭坐回椅上扭頭看,是她丈夫緇宣坐在那裡,穿著煙灰色軟綢圓領袍,戴著一方網巾,麵容與了疾有幾分像,隻是下頜角比了疾略硬朗些。

他那雙清冷的眼睛並不朝戲台上望,而是稍微傾斜。巧蘭循著他的目光朝旁邊瞧過去,果然是芸娘坐在那裡,小立領上頭露著半截白皙的脖子。

巧蘭遮著扇,「吭」地咳了一聲,緇宣斂了目光,未及怎樣,倒是霜太太又發話了:「咳來咳去的,吵著人聽戲。」

這巧蘭原是仁和縣縣令家的小姐,官宦人家出身,別的不去說它,在外頭總不至於失體麵。可無論如何,霜太太總有刺挑。

霜太太年輕時候是給老太太挑剔過來的,老了,覺得理所應當挑剔兒媳婦。不像琴太太,進門沒一年老太太就過了世,沒受過婆婆幾多刁難。

巧蘭將一雙小腳縮回裙裡,月要端得直了些,一動不動地坐著。倏聽周遭轟然一笑,她便也將麵皮輕扯,尷尬地陪著笑,一雙鳳眼扯得長長的。

月貞偶然掃見她,臉上的笑也不禁僵了僵。那笑還未擱平,跟前倏地鑽出來個身形臃腫的婦人,背著太陽光,笑吟吟的臉晃花了月貞的眼。

婦人福了個身,「貞大奶奶納福。」

定神一看,婦人挺著個大肚子,懷裡還抱著個幼童。月貞忙把腳縮著讓她。她擱下幼童,撳著他的腦袋直摁到地上,「快給你母親磕頭。」

原來是月貞白撿的那兒子元寶。過幾日回錢塘,元寶就該跟著一道回去的,因此這些日子住在家裡,最後伴他親生爹娘一段。

月貞訕得不知如何,隻得將元寶攙起來,對婦人笑笑,「您身子不便宜,就別客氣了。」

那婦人連說了幾聲不妨事,抱起元寶又往兩位太太跟前請安去了。

忽然多出個兒子,月貞仍舊不適應,尷尬出一額細汗。掏掏袖口,卻沒帶帕子。向珠嫂子要,誰知珠嫂子的帕子揩了幾上灑的茶水,髒得不能用。

月貞暗裡睃一眼,趁人沒留意,正要掣著袖子揩。椅背倏地動了動,脅下一看,有人遞了方手帕上來。

接來翻翻,帕子上無紋無飭,乾乾淨淨的月魄色。月貞扭頭,了疾就坐在身後,微微仰著下巴朝向戲台上,眼中卻是空的,他的手仍撥撚著持珠,仿佛沒有任何事發生。

月貞要謝他的話也隻得咽回肚子裡,折了那方手帕,揣進袖內。他仍舊坐在這裡沒回錢塘,不知是早晨在門上那些七嘴八舌的話裡,哪一句留住了他?

也有她的一份功勞吧?她把月要稍稍抻起來,一分誌得意滿襲入心間。

「貞大嫂子,你熱不熱?」

以為是芸娘搭訕,不想調目,卻是巧蘭。她躬著月要在芸娘的椅背後頭,將將把芸娘罩了個完全。

月貞欠身朝前頭哨探,怪道了,霜太太在打瞌睡。大概是為留了疾眼皮哭得沉了,給太陽一曬,更覺疲倦。也大有可能她的日子空閒太多,瞌睡習慣了。

總之巧蘭總算撿著個空鬆懈下來,又得留心著緇宣亂斜的目光。

「是有些熱。」月貞沒用那方手帕,訕笑著將紈扇搖得急了兩下,垂著下巴頦將衣裳瞥一眼,「我穿的黑色料子,不禁曬。」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她是心尖寵 渣男自救記錄[快穿] 我和陛下每天偽裝仇敵 成為敵國郡主後 重生之貴婦難為 重生後所有人都以為我暗戀他 錦宮春 穿成偏執男配他後媽 成為和親公主後 天災降臨還有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