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時(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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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定了名字,落後琴太太吩咐陳阿嫂將元崇領進屋來。陳阿嫂是新買來的奶母,三十出頭的年紀,元崇四歲,也不要她餵奶了,隻要她照顧飲食起居。

元崇換了身黑紗紅裡子的圓領袍,圓圓的腦袋紮著幅巾,聽奶母的話先向大老爺與琴太太磕頭,喊「祖父祖母」。

大老爺還是「嗯嗯嗯」地傻笑,又淌了一地的唾沫。琴太太瞥他一眼,兩彎月眉間藏不住的一種厭嫌,欠身將他膝上紅紙包的五十兩銀子遞給奶母。

接著又跪眾人,跪到霖橋跟前,他打著哈欠遞上兩個紅包,笑說:「往後給你哥哥做個伴,他比你大兩個月,你們在一處讀書認字,不可打架。」

說著拔座起來,等不得月貞道謝,先向琴太太拱手,「母親,我約了人談一宗買賣,這會得先走。」

琴太太不大肯信,在他身上掃兩眼,「哪裡的買賣?」

「就是往南京去的那批茶葉,今日同人家簽契。」

霖橋做買賣不差,腦子也精明,隻是有些好耍沒正行。琴太太呷了口茶,嘆道:「生意上的事我不管你。隻是你有沒有正經事,都一頭紮在什麼張家院李家院裡頭。談買賣就罷了,沒有買賣也是在行院裡頭鬼混。如今你正經當了家,也要給兒子侄子做出個樣子來。」

霖橋嘿嘿一笑,又打了個拱手,月要板彎得愈發低,「兒子曉得,今天真是有正經事,耽誤不得。下晌兒子辦完事就回家來。」

琴太太且嗔且笑,許他去了。人沒了影,她扭頭教訓起芸娘,「芸娘,你也該管管他,誰家奶奶跟你似的,家裡頭萬事不管諸事不問就罷了,自己的丈夫也不說兩句。我瞧他比上年冬天又瘦了些。」

芸娘也不分辨,隻起身領了個,「是。」

過場走完,琴太太似乎一刻也不願在這裡多坐,起身道:「月貞,你領著崇哥與鶴年到那邊宅裡拜禮。」

月貞才剛應下,琴太太已先一步走出屋去,眾人緊隨其後。月貞偷麼回首,大老爺還在椅上傻笑,哼哼唧唧地不知是不是在留人。

橫豎他這大老爺是個廢人,在家並沒有半點威信,兒女妻妾,都不再拿他當回事。他是比雨關廂的老宅還陳舊的時代,曾經的輝煌猶如他黑洞似的嘴,他被光陰蠶食成了一具沒死的肉屍。

這廂隨同了疾往右麵宅子裡去,進門便是風香零落,石樹天然。繞過前院洞門,裡頭是崎嶇園林,各房皆掩在這綠蔭密蓋的園子裡。

元崇起得太早,被擺弄了一上午,這會瞌睡得邁不開步子。月貞要彎月要抱他,卻給了疾先抱了起來,「大嫂,我來。」他掂在懷裡笑了笑,「這孩子有些沉,你可抱不動。」

「你小瞧我,我在家連水都擔得。」月貞不服氣,追上來半步。

提起章家,了疾因問:「什麼日子回門?」

「十三回門。太太許我在家住兩日,陪我娘說說話。」

「禮都預備好了麼?」

「太太叫底下預備了。」

兩個人說著家常,在密幄翠蔭裡穿梭。斑駁的光落下來,月貞好玩地伸手去接,幾個指端被照得粉嫩透亮,暖融融的。她把手握緊了撳在月匈口,感到有一片溫暖竄入心肺。

她隻怕他是十三後才回廟裡去,她先走了,反而是自己先白白錯失了幾日光陰。便問:「你什麼日子回廟裡去。」

了疾回首睨她,略略放慢步子,「我後日就走。」

月貞漸漸落後兩步,望著身前禪袍亂舞,在密匝無垠的翠蔭裡,抓也抓不住。倏然急得她趕了兩步,「這麼快?霜太太也舍得放你?」

「廟裡還有事。十五寺裡香客多,弟子們年輕,隻怕忙不過來。崇兒睡著了。」

他喊著「崇兒」,將元崇的後腦勺撫了撫,示意她低聲。元崇肉嘟嘟的小臉伏在他肩上,睡夢裡舒服地咂了咂嘴。月貞在後頭瞧著,心內剎那膨得軟綿綿的。

她嗤笑了一聲,「你也才十九歲呢,還說人家年輕。」

「我是說他們入佛門晚。」

月貞知道,不過是尋個由頭嗔嗲一句。她踩在他的影子裡,盯著他的腳後跟。盯得太緊,他的腳也就一步一步踩進了她心裡。

不知道這是不是書裡記載的男歡女愛,但她的心的確前所未有地脹滿起來。

路上撞見幾個下人行禮,說霜太太正在屋裡等著呢。月貞愈發將步子放緩,希望這條曲折的花磚路走不完。

了疾以為她是走得累了,並不催促,一再放緩了腳步將就她。他抱著她的孩兒,其實也不是她的,是命運強硬地塞給她的。

這世上到處是無可奈何的人,他大概是可憐這孩子,也可憐她,一副泠然的嗓子不由得化得如水溫柔,「大嫂,你在家裡要是遇見什麼為難事拿不定主意,可以打發人往小慈悲寺給我傳個話。」

月貞心一跳,想笑不能笑地抿著唇。在腦子搜尋一圈,總算又尋到椿正經事與他搭話,「我們大老爺是為什麼病成那樣子?聽說頭前幾年還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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