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希(1 / 2)
人魚的吟叫跟鮫人的潛音在海底深淵輕輕應和,燈希沒等太久,他藏身的洞穴口前的那些海草就被撥開。
銀尾渾身散發冷氣地遊了進來。
迫於鮫人強大的壓迫力,感知到人魚歌聲裡那股力量,本來能稍稍平定的海蛇霎時又被激發出凶性,渾身上下的腹眼螺紋一瞬顏色加深。
數十條海蛇立刻沖了過去。
燈希驚恐地瞪大眼,也顧不得隱藏,放下自己緊緊抱著的大尾巴,喊,「小啞巴!」
鮫人體表的皮膚堅硬得堪比機甲,要不是祀寂生是從幾千米的高空掉落進大海,也不會受這麼嚴重的傷,麵對大白鯊能高達將近兩噸的咬合力,祀寂生在重傷之時會避其鋒芒。
但現在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更不用提海蛇的咬合力根本不夠入眼。
燈希緊緊抓著手裡的熒光水母,水母一閃一閃,發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洞穴。
鮫人的利爪在昏暗下閃過銀光,十幾條擺尾直沖的海蛇還沒觸動到祀寂生分毫,就被攔月要斬斷,緊接著是七寸、海蛇頭、腹眼……
燈希呆滯地看著小啞巴一條魚,一雙爪子,輕輕鬆鬆地把圍困他多時的大海蛇群們通通解決掉。
兩隻眼睛都看見了。
看得清清楚楚。
祀寂生平靜了一下激湧的情緒,鼻尖彌漫著的海蛇血腥味,讓他眼中的銀色豎瞳始終沒有變回原樣。
獸形獨有的冰冷豎瞳穿透過黑暗,直直朝自己看來,燈希忍不住縮了縮身體,像在看陌生魚似的,茫然地問,「小啞巴?」
小啞巴有這麼厲害嗎?
這是他的小啞巴嗎?
祀寂生想起之前的隱瞞,身體一僵,隨後沉默地微微俯身,強大的鮫人低下了頭顱,向角落裡蜷縮的小人魚伸出了手。
這隻手並不好看,指尖還沾染著海蛇的血汙,指縫裡還塞著內髒碎片,手心的紋路裡全是血水。
很髒。
祀寂生垂眸看了一眼,微微蜷縮了一下指尖。
下一秒,冰冷的指尖毫無預兆地搭上來溫暖白皙的手。
剛剛還在害怕地看著銀尾的燈希,主動握緊銀尾的手,他被海蛇群嚇得麵無血色,牽起唇色發白的唇角,微微彎了一下眼,「謝謝小啞巴來找我。」
祀寂生緊繃的身軀微微鬆懈,牽起燈希往外遊,即將離開洞穴時,銀尾轉頭看了眼海水裡漂浮著的海蛇屍體,挑了幾尾抓起來,準備帶回去做明天的口糧。
燈希靜靜地看著銀尾動作。
突然想起在之前的那片海域裡,他也在舊巢穴前的紅珊瑚裡,曾經找到過一尾海蛇。
毒牙都被磕沒了的毒蛇。
但真的是被礁石磕掉了嗎?
他真的有這麼幸運,每天出去捕食,都能在家門口前,找到足夠他跟小啞巴剛好飽腹的食物嗎?
燈希垂了垂眼瞼,看著牽住自己的冰涼掌心,忍住疑惑,因為除了這個,他還有一個更問題。
當吵吵鬧鬧的燈希安靜下來,沒有說話的人,兩個人之間就變得格外得死氣沉沉。
燈希鼓起勇氣,「小啞巴。」
祀寂生垂眼看他。
銀色的豎瞳即便沒什麼情緒,也看著一片寒意。
燈希頓了下,猶猶豫豫地小聲說,「你是不是……」
祀寂生表示疑惑,豎瞳微微眯起。
燈希被盯得頭皮發麻,又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我想抓幾個水母,這樣巢穴裡就不會暗暗的了。」
祀寂生頷了下首,鬆開牽著的燈希的手,示意燈希去抓。
燈希遊到峭壁上的海草旁邊,隨手抓了一隻熒光水母,呆了一會兒,用手捏了捏,嘀嘀咕咕,「問,不問,問,不問……」
每說一個詞,燈希就抓一隻熒光水母到手上,直到抓到最後一個,「……問。」
燈希抿唇。
他懷裡已經抱不了再多的水母裡。
那就問!
燈希遊轉過身,再次鼓起勇氣,「小啞巴?」
祀寂生靜靜地看著他。
燈希正想開口,但因為他抓得太多水母了,他一動作,懷裡就掉了一隻水母進海水裡。
變成了「不問」。
燈希煩惱地皺了皺小臉,突然鬆開手,把所有水母通通放走,隻留下一隻。
也僅限這一隻。
熒光水母們揮舞著透明的觸須,在燈希的身邊盤旋地遊著,它們天生會被人魚種自帶的親和力吸引,水母們會碰碰燈希的金發,扌莫扌莫燈希的手。
一接觸,水母們就會發光。
祀寂生的眼裡,他眼前的藍鮫身周閃著細碎的柔光,藍眸裡倒映著他一人的身影,語氣是說不清的好奇。
「小啞巴,你是不是能說話了?剛剛是你在叫我嗎?是你在呼喚我的名字嗎?」
是為了他,才開口的嗎?
祀寂生握緊另一隻手裡的海螺,微微頷首。
燈希彎眼笑起來,「我還想再聽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