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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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真欣賞了一會兒「閻羅插花」的奇景,覺得自己該走了。

原因無他,藥味太沖,他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於是他以「不打擾皇叔休息」為由道了別,離開了祈安殿。

皇帝陛下的華輦一走,祈安殿瞬間冷清下來,攝政王喜靜,伺候他的太監們不論做什麼都是悄悄的,生怕弄出半點噪音。

裴晏將那幾枝臘梅插好,擺在案頭,花香漸漸散發出來,馥鬱淡雅,清新宜人,將滿室藥味都沖淡不少。

他擺弄了一會兒這幾枝花,嘴角含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終於他將笑意收斂,低聲道:「十七。」

黑衣暗衛出現在他身後,單膝跪地,沖他抱拳行禮。

「陛下這幾日都在做些什麼?」

十七抬起頭,正要向他匯報,視線卻倏地頓住,直直地盯住了案頭那幾枝明艷芬芳的臘梅。

怎麼會……

他送陛下的臘梅,怎麼會在這裡?

他掩藏在麵具後的麵容閃過錯愕,瞳孔微微收縮起來,像是難以置信,按在膝蓋上的手驀地收緊了,五指因用力而一點點蜷了起來,指尖也掐到泛白。

他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氣送出禮物,雖然隻是一枝皇宮中隨處可見的臘梅,可那是他隱秘又卑微的心意,廉價卻珍重,陛下就這麼隨意地將它轉贈他人,仿佛那是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

明明接過去時,還十分陶醉地嗅聞花枝上的香氣,對他說「十七有心了」。

轉頭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底像是有一團火在燒,燒了一會兒,又突然熄滅,那塊地方就變得比火焰燃燒之前還要冷,溫暖的陽光短暫眷顧了他這幽暗地底,又無情地離開了。

他從沒發現原來這地底是這般陰冷潮濕,冷到他牙齒打顫,寒風像刀子一樣,剜得他骨頭生疼。

……也對。

這皇宮裡的花開得這樣美,配得上陛下,配得上攝政王,是獨獨不可能配上他的。

他隻是個暗衛,是骯髒晦暗處竄行的老鼠,又怎麼敢覬覦這天上日光、海中之月?

陛下肯給予他片刻溫柔,已經是天大的賞賜了。

長時間沒有得到回應,裴晏平整的眉心蹙起了褶皺,語氣變得不耐煩起來:「本王在問你話。」

十七恍然回神。

他低下頭,用手勢沖對方比劃起來。

「下棋、打牌、賞花、品茶……隻有這些?」

十七點頭。

「不曾看書,也不曾關心國事?」

搖頭。

裴晏轉過身來,注視著跪在麵前的暗衛。

十七是他從小培養起來的暗衛,自然不可能騙他,也沒理由騙他,也就是說——小皇帝最近真的沒乾正事。

太不尋常了。

這些年楚懿一直非常努力,跟他學治國理政,跟他學權術禮儀,雖然說不上學得有多好,但刻苦是真的。

即便他忙於政事無暇顧及他的時候,小皇帝也會自己捧著書看,把他講過的內容一遍又一遍地溫習,從沒有一天懈怠。

也因此,他才敢脫掉這一身官袍,把權力交回到楚懿手中,雖然他對小皇帝一直不放心,可他相信蒼天不棄勤勉之人,假以時日,那個看似柔弱的少年會真正站起來,成為一個稱職的、勇敢的、能挑起一切的、名垂青史的千古明君。

成為……他所期待的,那個人。

可十七卻說,他最近什麼都沒做。

好像把他叫回來以後就徹底撒手不管了,整日吃喝玩樂,該乾的一樣沒乾,不該乾的又一樣沒落。

這不像楚懿,不像他嘔心瀝血輔佐了十一年的小皇帝,就算紀太醫說他時日無多,可以楚懿的性子,即便是明天就會死,也要努力到今天最後一刻,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般一擺了之。

但也不像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不。

仔細想來,他們或許確實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比如那份臨危不懼的……從容。

如果說現在的楚懿已經不是曾經的楚懿,那麼或許這些天來在他麵前的所有表現全都是裝的,裝作害怕他讓他心軟——能將一切細節神態把握得如此精準,這說明他那時心裡非但不怕,反而鎮定極了。

能如此鎮定地和他逢場作戲,可不是遊刃有餘,從容不迫?

他居然差一點就被他騙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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