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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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連綿陰雨降臨,天空灰暗,道路潮濕,寒氣在整個城市肆虐。那些喜歡把校服褲腳卷上去的學生們,在立冬後也不得不多穿兩層衣服保暖。

「念到名字的同學下課後去辦公室重新默寫。」

早就料到會有自己的名字了。池烈心平氣和地把語文書翻到《琵琶行》的那一頁,默不作聲地從頭復習。然而當初學這篇課文的時候他根本沒有認真聽講,本身理解能力不夠,加上自己注意力容易分散,背著背著腦子就會跳到奇怪的頻道上。

大弦嘈嘈如急雨。

大弦。

琴弦。

鋼琴。

雁回。

啊不對,應該是「小弦切切如私語」。

……還有十分鍾就要下課了,真的能背完嗎?

好在今天語文老師急著回家包餃子,網開一麵放了池烈一馬,隻讓他默寫隨機的一個段落,正好是最熟悉的「大弦嘈嘈」那一段。匆匆寫完後從學校出來,發現雨在不久前停了,隻剩濕冷的空氣貼在皮膚上。

——冬天到了。

池烈最不喜歡的就是冬天,衣物總是要穿得厚重,如果下了雪出行也會不方便。而且很多喜歡的東西,比如冰淇淋、碳酸汽水之類的都是夏日限定的美好。等到冬天過去,高考的倒計時也就該開始了。別人都盼著畢業解放,池烈卻對假期毫無憧憬。在這之前的每一場考試都能給他帶來壓力,恨不得外星人能在六月初來占領地球,所有人都不用高考了才好。

晚上回家繼續跟幾篇古詩詞死磕,等他終於把書下注釋都背得滾瓜爛熟後,一抬眼已經快到半夜一點。池烈覺得口乾舌燥,站起來想給自己接杯水的剎那,眼前一花又重心不穩地跌坐回椅子上。

滯了幾秒又慢慢站起來,可自己卻沒有絲毫困意,還生怕睡一覺後明天早上就不記得《琵琶行》怎麼背了。池烈臨睡前習慣性地擺弄幾下手機,順手發了條朋友圈:「幾個月前我絕對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沉迷學習,甚至都他媽學到了頭暈眼花的地步[/再見][/再見][/再見]」

發完後池烈往上滑了滑屏幕,正好看到雁回半小時前發的圖片。沒有配任何文字,隻有一張cd架的照片,上麵堆滿了嶄新的唱片,似乎剛買來還未拆封。

池烈看不懂cd殼子上麵的外文,不過倒是忽然想起來,以前住雁回家裡時他說過,要給自己彈曲子來著。

——說「下次給你彈個甜的」。

隨口一提的事,當然不會有實現的可能。池烈沒什麼欣賞音樂的才能,對曲子本身沒有任何期待,隻是有點好奇雁回彈出來的聲音能歡快到什麼程度而已。不過既然雁回早就把這件小事拋之腦後,池烈也沒興趣再提起。

就是心裡倏地一下,有種雁回欠著自己什麼東西的錯覺,想拿回來。

鬼使神差地,池烈在照片下點了個贊。那枚桃心貼著自己的名字,多盯兩秒就覺得哪裡怪怪的,於是伸手把贊取消了。恢復原樣後,看起來又少了點什麼,池烈想了想,反正這張照片拍得光線還挺好看,點個贊也沒什麼。

於是又點了回去。

[二]

[上流婊子]:「不用再點了,我看見了。」

「……」

手一滑差點把手機砸臉上,幸好自己躲得快。池烈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重新點開對話框。什麼意思,雁回以為自己故意多點贊幾次給他看的?池烈沉重地吐了口氣,猶豫半晌也不知道能回復什麼。

——完全忽略了其實還有「視而不見」這個方法。

「手滑。」

終於想出來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不過自己能手滑兩次也是不容易……

[上流婊子]:「有多滑?」

池烈愣了一下沒能立刻反應過來,看到問號就條件反射地以為雁回是在認真發問,等他拾起智商開始思考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仨字不對勁。明明隻是冰冷的字符而已,組合起來也不該出什麼差錯,偏偏從雁回手裡打出來,就完全變成了抽象的潮濕意味。

對,絕對不是自己在胡思亂想心理暗示,任誰看都是雁回厚顏無恥地在打擦邊球。

他就是這種人。池烈喉嚨裡還堵著一口氣,像是在與雁回進行無形的隔空爭鬥一樣,急迫地想搶占上風。

他就是這種人,道貌岸然的人。

池烈現在已經扌莫清了雁回的那些套路,一旦他開始拐彎抹角說些含義模糊的話,就證明他根本不打算正經交談,此時一定要提高警惕,回復過去的每一個字都不能被他拿去做文章。為此,池烈每次做語文題遇到一語雙關的詞時,都會鄭重其事地用紅色筆圈出來。

有時候,語文老師看著他密密麻麻標紅的習題冊都備感欣慰,她絕對想不到池烈現在審題認真的目的,不是加深對詞匯的記憶,而是提醒自己「這個詞要小心,也許雁回會用」。

——也算是使出渾身解數去防備他了。

「手機卡了。」池烈不卑不亢地回復,「沒想贊你。」

嘖,語氣完美。

不自覺地開始等雁回接下來的消息,打了個哈欠的工夫,對方一條語音就發來了。時長很短,隻有三秒。

池烈點了一下貼近耳邊。

「明天我去開教研會,禮拜五回學校。」雁回的嗓音被白噪聲包裹後更具沙啞的磁性,本身透亮的聲音壓低後成了懶散的性感,「這幾天你乖點兒。」

最後那半句咬字極輕,像是從舌尖蔓延出欲迎還拒的耳語,尾音甚至都沒有真實的重量落下,一絲煙霧般誕生後即消散。

池烈拿著電話的手瞬間就不穩了。

他點了下空白的輸入框,蹦出來拚音鍵盤後卻無從下手。他把聊天界麵關掉,又重新打開,不知怎的手掌越來越熱,連帶著胳膊一起升溫。池烈怔了片刻按下鎖屏,視野瞬間漆黑了,這才鬆了口氣。

但身上的溫度卻沒有退減,反而還從手臂不斷蔓延,凝聚在月匈口處。

池烈聽到了「嗡嗡」的響聲,是從自己耳朵裡發出來的轟鳴。

[三]

夢境是黑的,如同洪水猛獸將理智吞噬殆盡。

雁回倏地睜開眼睛,窗外暗藍色的天空撞入視線,靜謐的世界正等待破曉。

他慢慢地坐起身,眼睛眨了兩下就徹底清醒。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時,才想起來上個月忘記去繳納地暖的費用了。沒想到今年冬天格外冷,在學校彈琴時手指都能僵硬。

但自己並不討厭這種刺骨的寒冷,低溫讓每個人的血液都緩慢流動,仿佛是行屍走肉一樣又冷又僵,而自己也不再是唯一那個想要消極怠工的。

雁回站在衣櫃的鏡子前係好了領帶,這身正裝十分合身,襯得他骨肉勻稱的身材更具有線條美感,渾身上下幾乎挑不出毛病。

他稍稍仰了仰脖子,垂著眼心不在焉地打量鏡中的自己,果然是沒什麼生機的模樣。

於是雁回沖著鏡子扯起嘴角,偽裝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再放鬆嘴唇恢復原貌。雖然沒有自娛自樂的習慣,但偶爾也會對著鏡子坦然地釋放心裡的消極情緒,最後鏡子裡的那雙眼睛隻剩下輕蔑與貪得無厭。

然後他轉了個身,氣定神閒地挑選出適合今天配戴的鏡框,哼著曲子讓心情漸漸好起來。

這次出差要帶的行李不多,臨出門前想起回房間拿藥瓶,不過瓶子在掌心轉了轉,還是放回原處了。

到機場時天已經亮了,但是今天沒有出太陽。雁回覺得這樣很好,工作和陰天真是絕配。平時倒也不覺得上班是件討厭的事,唯獨今天神經更加敏感,目光所及之處都讓人備感無聊。

機場大廳的許多店鋪內都掛上了節日彩燈,門口也擺放起觀賞用的聖誕樹。有兩個約莫四五歲的孩子抓著樹上的裝飾彩球打鬧,嬉笑著把塑料球當武器投擲,球體在地上彈了幾下,軲轆出了一段距離。

停在了雁回腳邊。

小女孩從不遠處跑過來,沒來得及收住步子,差點撞到陌生的男人身上。她嗅到了一陣濃鬱的木香味,抬頭望到了這位大人的臉,但男人的表情好像在告訴自己犯了什麼錯誤一樣。她的笑容迅速消失了,怯生生地站在原地,不敢彎月要撿起那枚亮紅色的球。

雁回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又瞥了眼腳邊的東西,淡漠地開口道:「自己撿。」

女孩用自己黑白分明的圓眼珠盯了他好幾秒,才蹲下來雙手抱住塑料球。這時候她背後傳來母親的呼喊,責備她又在公共場合玩得忘乎所以了。

「這是你家的店嗎?」臨走前,女孩聽到頭頂上方有個沉沉的聲音。

她回過頭觀察男人的臉,想了想,指著背後的店鋪,抑揚頓挫地回答:「這個是我家的。」

「帶我看看。」

女孩忘記了自己剛剛還對男人畏懼,現在抱著塑料球蹦蹦跳跳地帶他進店了。正給聖誕樹掛裝飾物的店長本想放下手頭的工作接待他,卻被對方用眼神拒絕了。

雁回在一個琳琅滿目的貨架前轉了半圈,隨口問道:「都是糖?」

店長在門口揚聲答:「進口的,送人很合適。」她打量著雁回的衣著打扮,補充一句,「快聖誕節了,小姑娘們都喜歡這些。」

雁回手指漫不經心地蹭過那些鐵盒糖罐,又問:「有沒有普通的,放家裡吃。」

「不送人那種?」

「不送。」

店長把一長串彩燈往地上一放,大步邁過來進店裡,帶著雁回走到了最盡頭的一排,全是散裝糖果,包裝紙雖然沒有貨架上的精致,但堆積起來也閃著甜蜜誘人的光澤。她指了幾下,說:「這幾種口味賣得最好,您可以拿一顆嘗嘗。」

她觀察著雁回的臉色,見他無動於衷,以為是這些都讓他沒興趣。不過沒等多久,雁回就發話了:「那就這幾種吧。」

店長從旁邊拿了個紙袋:「您要多少?」

「一個人的量。」雁回不假思索,等糖果開始裝袋時,他忽然又叫停,「等一下。」

在心裡估算了大概的數值,雁回看著麵前一排糖果道:「大概一百個人。」

店主愣了一下:「啊?」

「分給學生們的。」雁回不再多加解釋。店長了然,不由得感嘆道:「現在的老師都這麼年輕了啊。」

雁回輕輕笑了笑。要不是忽然想起來自己回校那天是聖誕節,他才不會特意花心思給幾個班的學生準備禮物。也不知道這種風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每次有什麼節日,那些學生們都擅自在他辦公桌上擺滿了所謂的心意,處理起來麻煩得令他頭疼。

所以今年就乾脆主動一點,也算是偶爾回應一下他們。

「包好了。」店長把散裝的糖果分好幾次稱重,「再送您一盒巧克力。」

[四]

今天上課時,教室的空調突然出了故障,要等明天上午才會有人來維修。失去了暖風的學生們叫苦不迭,老師開玩笑道:「你們多寫題手就暖了。」

手都凍僵了還怎麼寫。

池烈堅持了不到半節課,就把筆往桌上一丟,裸露在外的雙手迅速縮進了袖子裡,這才有了實在的暖意。他把外套從椅背上扯下來披在身上,又不滿足地向上拉了拉,把頭也蒙住了。

數學老師講到一半,放眼望去就被教室裡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嚇了一跳,縫隙中還能窺見一雙眼睛。他皺眉嗬斥道:「你這是什麼樣子!」

其他人往後望去,都被池烈頭披外套的樣子惹笑了。池烈倒不以為意,反正自己又沒影響別人,誰都休想讓他凍著。

老師搖了搖頭,懶得跟他計較,繼續講課了。池烈聽了會兒覺得沒意思,黑板上都是大題的第三問,也隻有那些一百好幾十分的學生才能做出來。他一個在及格線邊緣徘徊的,能把基礎題的分數拿到手就足夠。

這麼一想,池烈就心安理得地不聽課了。裹緊頭上的外套,悄悄伏下身子,掏出手機玩遊戲。不過他不敢多玩,怕電量不足撐不到放學。

就這樣一整天,池烈都時不時地把手機拿出來擺弄幾下。但是預期裡的東西沒有出現,消息列表隻有推送的新聞和廣告,隱約有些不同尋常。

登時情緒就毫無道理地低落下去,說不出緣由,但就是有不能言說的煩躁在心口浮著。也許是自己最近休息不好,才會動不動就心煩意亂。

同樣的狀態持續到了第二天,池烈早上醒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不想去學校,不是抗拒,而是忽然覺得沒有去的必要。好像一年快到頭就會出現這樣的情緒,提不起乾勁,莫名其妙的空虛。不會再有新鮮的事出現,也沒有能令自己集中注意的人。

沒有……

不對。

這幾天「沒有」的,隻不過是雁回而已。

本該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仔細想想又找不出除它以外的不同尋常。這幾天聯係不到雁回沒錯,可那又怎樣呢,和自己有關係嗎?總不可能是少了他幾天的騷擾就不習慣了,自己又不是抖

於是接下來,池烈像是為了向自己證明些什麼一樣,精神飽滿地上學去了。甚至一整天都沒碰過手機,上課也聚精會神地聽,課間一動不動地做練習題。英語閱讀做累了就換幾何題放鬆一下,物理課聽不懂就爭分奪秒地背古詩詞,簡直是要和學習共存亡的架勢。

這樣學習很累,仿佛一旦放下筆就能立地成佛。但池烈意外地沒有感到枯燥,反而還很慶幸自己能心無旁騖,腦子裡沒空去顧及亂七八糟的東西。

直到把今天所有作業寫完,池烈才躺在床上打開手機。

電量還很滿,一連上網就不停地蹦出新聞和廣告,信息在屏幕上擁擠爆炸,卻沒有一條是能讓他提得起興趣的。

預期裡的消息依然沒有出現。

堵在月匈口的氣焰忽然就悄無聲息地滅了下去,自己所有的虛張聲勢在此刻都無所遁形,連失落感都比之前擴大了幾倍。

「是不是死了。」池烈躺在床上緊緊皺眉,盯著列表裡的那個賬號很久,最終翻了個白眼裹緊被子。

現在他相當地不爽。

但怒意的源頭又不清晰,隻能惡狠狠地歸結到雁回身上。他搞不懂雁回為什麼出差前特意告訴自己,如果真想通知的話也該挑個正常時間,偏偏是半夜看到自己也在線後才說,偏偏讓自己聽到他的聲音——這分明就是心血來潮的舉動。

更令池烈難以忍受的是,在他搞懂雁回之前,卻先對自己失去了理解。

甚至是完全不能理解自己。

——肯定是哪裡出了偏差。

——才會有這麼荒唐的事。

像是一罐漏了氣的飲料,碳酸流失,隻剩下單調的糖分。入口依然是甜的,但缺失了最重要的那部分,就立刻變得索然無味。

池烈躺在床上大腦放空,接著他側了個身,抓起手機下定決心似的點進自己朋友圈,把這兩天發布的所有動態都刪除了,沒留下任何多餘的痕跡。

忽然就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了。

[五]

對於十幾歲的少年少女來說,全年最有節日氛圍的就是聖誕。學校附近的文具店會提前幾天賣蘋果,每一顆都包裝得精致閃亮,在平安夜這天輕鬆地賺足利潤。

池烈對聖誕節不太在意,原因就是外國節日不能放假。不過大街小巷的聖誕噱頭很足,讓人產生了一種今天是個特殊日子的錯覺,他便也不由自主地被氣氛感染。

早上到了教室,沒等走近自己座位,心底率先產生了疑惑。

在確定班裡的位置沒變化後,他才定下心來坐下,然後一頭霧水地盯著桌麵上那個彩紙包裹的盒子。尺寸不大,看起來也就是一本書的大小。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為什麼會在自己的桌子上出現。

看起來像是個禮物,大概是有人忘在了這裡,或者想悄悄送人又放錯位置了吧。

池烈沒有理會,等著上課之前有人把它領走。可直到早自習的老師已經進門,池烈還沒發現班裡有誰反應異常,那可能是外班的人來過?

過去半天也無人認領,池烈隻好暫時收起疑惑,把盒子放在椅子下麵的儲物籃裡。

很快他就把這件事忘在腦後。有次彎月要撿筆,餘光不小心瞥到五彩斑斕的包裝紙,這才怔了一下。

到底是誰這麼不小心……

總之這個東西絕對不屬於自己。整個學校裡,池烈認識的人寥寥無幾,以前跟他熟的那些人已經畢業了,班裡的人也沒關係好到送禮物的地步。

正愣神的工夫,班長提著一個大紙袋進班裡了,她站在講台上說:「雁老師說要給大家發糖。」

就這麼一句話,周圍人的情緒就忽然高漲起來。池烈卻慌了一下神,皺眉看著班長把一個個糖果袋拎出來,挨個放在同學們的桌角上。

……不是跟自己說,星期五回來嗎?應該是明天才對吧。

看來行程時間也是心血來潮隨口說的。

糖果袋子發到了自己桌上。池烈沒有伸手去碰,也沒有多看一眼。班裡有人提了句這些糖好像都很貴,又有人說包裝袋子好像都是雁回親手包的,於是眾人對他的愛意又上升了一個程度。

池烈對此不屑一顧。

隻是個裝了幾顆糖的福袋而已,像是商場裡免費的贈品一樣,況且每個人都能得到的東西,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池烈始終都沒碰那個袋子,做完題後抬頭也會刻意避開視線。說不出準確的原因,就是覺得屬於雁回的東西有些礙眼——這種不見其人隻見其物的感覺,搞得好像別人見他一麵很難似的,分明就是他懶得親自把東西分給大家。

原來如此。

池烈大概明白過來自己為什麼會煩躁了,歸根結底還是看不爽雁回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表麵上給學生發糖果博好感,實際上是毫無誠意地要別人代勞,結果這些單純的同學們還被他感動得一塌糊塗。

蠢死了這些人!

晚自習又拖堂了十分鍾才放學,池烈收拾好書包,臨走前又看了桌上的那袋糖果一眼。

乾脆就丟在這吧,當作從來沒見過。

池烈轉頭離開了教室,踏入燈光暗淡的樓道,下樓時也心不在焉的。手機在口袋裡攥著,他把振動模式調成了靜音,就算屏幕此刻不停地閃爍也毫無察覺。

校門對麵的一排店鋪今天都掛著耀眼的彩燈,街上明顯比平時熱鬧許多,地鐵口今天也擺滿了地攤。池烈什麼都沒注意,隻顧著走自己的路,不過路過一位老人的攤位時,猶豫一下還是停住了。

老婦人賣的是手工編織玩具,顯然沒有聖誕節相關的攤位受歡迎,而且玩具本身賣相也不好。池烈對她有印象,平時走得匆忙就忽略了,今天好歹也是年末客流量最大的一天,沒想到她這裡還是無人問津。

池烈決定照顧一下她的生意,走過去挑了兩個還算看得過去的玩具。付賬時能看到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感激,一瞬間,池烈的心也跟著柔軟了下來,甚至沖她笑了笑。

他拿著那兩個手工玩具走了,一隻老虎,一隻章魚,無論是從做工還是配色來看,都非常地粗糙。然而池烈卻嫌棄不起來它們,乍一看的確很醜,但看多了其實也會產生可愛的感覺。

就這樣一直低著頭端詳這兩隻粗布玩偶,腳下的路也不仔細看,走著走著就撞到了人,手腕不穩把東西掉到了地上。

池烈迅速彎月要撿起來,拍著玩偶上的塵土,下意識抬頭看迎麵撞上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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