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藥(1 / 2)
薑瓊華摔門離開後,沒走幾步便氣得頭暈起來。
她掩著額頭,站在雪裡都無法冷靜,明憶姝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倔強到寧願留在冷冰冰的柴房都不肯跟她走。
明憶姝她是沒長嘴巴嗎?為什麼連半句軟話都不肯說?
薑瓊華怎麼想都想不通,那個百依百順的明憶姝去哪裡了?分明以前,明憶姝總是最先道歉服軟的人,哪怕自己發脾氣,也是明憶姝先來安慰自己。
每一次,每一次她都很乖,為什麼偏偏是今日這麼犯強?
薑瓊華頭疼得要死,牙都要咬碎了。她突然又想起,上次自己夜半醒來圖謀明憶姝身子的時候,做的事情說的話也算過分,那種情況明憶姝都沒有鬧脾氣,反而率先和自己服軟,還想要挽留自己……那為什麼,這一次自己隻是說了幾句重話而已,她就生出這麼大氣性?
真的是無法無天了!
薑瓊華沒能把明憶姝帶回去,也氣得不想回去,這大半夜的,她硬是一個人在雪裡站了許久,待到夜雪落滿肩頭,她才默默拂去了雪。
也罷。
也許是在雪裡冷靜了,薑瓊華難得想要再去試試,看看能不能把明憶姝哄好,她想,明憶姝是小輩,以前一直都很乖順,罕見地和自己鬧一鬧脾氣也不是不行,自己是長輩,給她點兒容忍度也不會失了顏麵。
「憶姝,柴房太冷了,姑姑不想讓你受罪,跟姑姑回去好不好?」
薑瓊華這話堪稱是低聲下氣地哄了,反正她平生從未用這麼軟和的語氣和什麼人說過話,乍然一開口,居然覺出了幾分難為情。
她頓時清了清嗓,掩飾住了自己的尷尬,隨即又拔高些聲音,色厲內荏道:「孤不是在求你,孤隻是心疼人而已,你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嗎,服個軟又如何,你不是最信任孤嗎。」
柴房中安靜一片,無人應答。
難道是睡著了?
那裡麵那麼冷,居然還能睡著?
薑瓊華絲毫沒有意識到明憶姝肩頭還受著傷,也沒有過多注意明憶姝的心疾,她隻以為對方是睡著了才沒有理會她,便上前一步敲門提醒:「憶姝,別睡了,起來隨孤回房吧。」
再次無人應答。
一聲不吭是怎麼回事?若是在平日裡,薑瓊華怕是早沒了耐心,但方才她在雪裡站得久了,思緒和耐心都漸長,哪怕裡麵的人一句話都不肯回她,她也沒有直接推門而入。
「孤知道你受了委屈心裡難受。」薑瓊華溫了溫手,發覺自己也凍得沒了知覺,她說,「憶姝,孤在這裡一直站著等你,外頭冷,裡頭也冷,你也別鬧脾氣了,我們一起回去暖暖身子。」
沒人可以回應她了,回應她的隻有長久的寂靜。
薑瓊華抬頭看著這夜色,雪花簌簌地落,細微的涼意落入她眼眸,她心中酸澀不安起來,從沒有什麼人會讓她在雪中苦等這麼久,也不會使她整夜不睡來這裡糾纏。
隻有明憶姝辦得到。
也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明憶姝的在意遠比口頭上要來的更深一些,言語看不出一個人的心,但行為可以。
感覺到涼了,薑瓊華也明白了,哪怕自己頭不是很疼,也想叫明憶姝陪著自己。
「憶姝。」
這是薑瓊華第三次喚明憶姝的名字,但這一次薑瓊華沒有繼續勸人跟自己走,而是長長舒出一口鬱結的氣,她知道這種情況下恐怕明憶姝是不會輕易服軟了,對方太過決絕,一旦認定什麼很難改變,自己是該說點別的什麼來哄對方。
「你不是想問孤為何那般待你嗎。」薑瓊華忍了忍,終於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將最不想回首的往事訴說給她聽,「十六年前,孤遇到了一個天底下最壞的人,她騙了孤,利用了孤十年,險些害死孤。所以這些年孤都恨極了,唯恐再遭背叛,每每想到如此,孤就控製不住脾氣,頭也很痛,當年在刑獄裡沒發的瘋,全在近幾年得到了報應。你和孤鬧脾氣是對的,有時候姑姑確實待你不好,還打你……」
像是主動揭開陳年傷疤,薑瓊華手指都在顫抖,她輕輕把手搭在門板上,觸扌莫著上麵粗糲的紋理。
「這些舊事,孤都不告訴其他人的,她們若是敢提,孤就敢把她們全殺了。」薑瓊華薄唇輕抿,眉眼一低,掩飾了自己的難過,「天下人沒人敢揭孤的難過之處——但是孤今日把這些全部坦誠地說於你聽了。」
薑瓊華自顧自地沉浸在往事的痛苦中,說著說著又澀然地搖了搖頭:「也罷,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孤也不是為了討你的憐憫心,最多隻是為了哄你回家。」
裡麵依舊沒人回答她。
薑瓊華說完舊事,就像褪下衣裳給人瞧一樣,沒了掩飾,渾身上下都難受得緊。
她抬手輕輕推門,避開視線不敢看明憶姝,她隻將一隻手遞進去,輕輕道:「你若不嫌棄孤的曾經,便搭著孤的手,孤就知道你的心意了。」
時間逐漸流失,薑瓊華無聲默念幾聲,沒能等來對方的手,她不甘心,於是又等了等。
再等,依舊沒有回應。
終於,薑瓊華意識到了一絲不對,明憶姝再怎麼樣,也不會這樣待自己的,她一直舉到手發酸都沒等來半句回應,對方不可能是睡著或者鬧脾氣。
想到那個可能後,薑瓊華升起一陣徹骨涼意,遞入門內的那隻手凍得發僵,柴房之內好像比外麵的雪地都冷,冷得讓人無所適從。
「明憶姝!」
薑瓊華用力推開門,猛地看向柴房之中——明憶姝倒在冰冷的地上,單薄的衣裳像是結了霜雪一般,雪襟散開了些,人早已沒了意識。